日渐傍暮,远方天云如同染了血般的艳红。
狂风大雪猛刮着,将位于山沟中的王氏遗址埋藏得如同一雪盆。天空被密麻飘舞的雪花所占据,高顶的天色其实是难以见清的。无所谓,在这雪盆的边缘山脚处,王隶已沿着岩壁攀了下来。一整日都花时间于爬山之中,王隶的筋骨又坚固了几分。
“呼呼呼……”迎着烈风,王隶一脚踩到地面,从千丈高的山崖顶上攀爬岩壁一整天,终于在这个时辰到了地面。而这地面,即是王家遗址的所在了。王隶站在地面上,脚底是深厚常年不化的雪层。蕙祖师曾说王家遗址被白雪淹没,如今看来确是如此。在此王家西南位置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几座露在雪地外边高建筑的骨架。
“那些骨架应是搭房子时所用的,灭我王家之人可真够惨忍。莫说杀人,连房子也烧尽不放过了。不过好在伏羲已报了此仇,灭了四个家族。段氏重兴,就没必要再去了。”王隶心底想道,“对了。想起蕙祖师曾交给我三件在此地搜到之物品,我不如拿来看看吧。”说着,王隶放下并翻开自己的行李包裹,从中翻找拿出了三件物品:
王家人用来刮皮的弯刀和大腕,以及用来“开铁门机关”的带刺金指环。
“方才蛇皇曾告知我,作为这一辈中最后一位留存的王氏血脉,他已为我激活了‘蛇人血脉’。可蕙祖师又曾有说,在以前的王家里,族内一辈的天才都会用弯刀生剖人皮,而后浸泡入冷冰的寒池中以此刺激来激活的……”见到弯刀和石碗后王隶便想起了这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每一代只有族长知晓蛇皇存在,那这蛇人血脉为何……难不成说,是有两种激活方法的?而我用了无需受苦的、由蛇皇来操作的那一种?……”这么想想起来似乎也的确是。族内天才或许即是一辈的最强者,用剖皮的方式来激活的自然见不到蛇皇,见到蛇皇后来激活的又都做了族长……
唉!现在想太多也是无用,无论曾有什么传统,王家现已灭绝。只剩自己、祖父、白发人那几个唯存的血脉……随后,王隶又注意到那金指环。
“还有这金指环……可以能戴手上,以所刺流之血来开一座常人打不开的‘铁门机关’,莫非即是我方才所见那一处?可是那一处是青铜门,且我用手推便打开了……照这么说,那寒冰宫殿应不是用这金指环开的。”王隶心想道,“这王氏遗迹内另有一铁门,那才是机关所在。可是这里漫天风雪掩埋……我总不会要用手刨吧?若用手刨,那可太费时间了。我想想……有何可快速消雪的办法。”
“对,我竟差些忘记!我有这‘炙炎心法’的功夫……若将其用手或在全身激发出来,释放火灵,怕是可以消融许多深雪的。”王隶一想到便当即就地盘坐下来,双手置放膝上作扣指状,闭眼凝神,激发体内全身的“炙炎心法”力量。“哄哄哄……”火灵的力量在王隶经脉间腾绕旋转,如真烈火一般暖身炽烈。最后,赤红色的雾气在王隶身上浮现了出来。“我试试吧,这样能否消雪。”随后从地上站起。而王隶这一站起,浑身的红雾窜绕着布满至脚底,而脚底踩在雪地上的王隶,整个人开始下陷!果然,这红雾是“炙炎心法”的力量,其中极为炽热,完全可以消雪。王隶一下子也竟忘记了,这方法他原是曾使用过的。
“照这速度,我入夜前可以消融个方圆半里的地方吧!——”王隶望着共方圆十里的王家地盘,看来要消融殆尽还需得好几天啊。不过无妨,总算可以来到王家,王隶已知足了!在这里消雪的途中,应也可以找到祖父曾居之房屋、金指环所开铁门、以及这它们所出“雪”之地吧!这样……
“喝啊!——”王隶斗志满满喝道,整个人五肢大张,“扑通!——”跳扑进雪堆里。整座雪堆都几乎震晃了一般后,位于王隶周围的雪都开始化为清水落地,一块块成石头般的坚硬白雪都化成了清水,不再占着王隶视野的同时,也为王隶开拓着路途。
“哄哄哄——”王隶以身躯焚烧着雪堆,扎入了雪堆中。
而另一边的雪皑峰一端。
叶尹素从牢房一端墙砸开一洞后便直接钻出,却哪知那洞口外不是石板路,却是千丈深渊?她这两手一扑、整个身子倾出以后便再难回头,大叫着便从千丈深渊坠了下去……“啊!——”山崖间传出叶尹素的尖叫声,却见叶尹素整个人坠了下去。
………………
雪皑峰前,高高山道之上。
一匹青鬃白肤大马披覆豪奢鞍铠,奔踏着沉重的步伐,呼啸破风而来!马上坐着一魁梧壮硕之青年人,一头蓬卷密发,茂密的络腮短胡。锋利的眉目带着能割断人的戾气,手持缰绳、背负齐眉铜棍一边叫着一边驭马奔赴雪皑峰南大门而冲去。而雪皑峰城门楼前守卫见来了人,当即各自配合,轰隆隆将厚重红木所制的大城门紧紧关上。常久燃着烽火的城门上一排排的守卫张弓搭箭,要开始准备瞄准来人。
“嗒哒哒——嗒哒哒——”待得来人飞速奔驰至靠近城门十丈处后,其便开始叫吁。那马儿也听令的放慢蹄步,一人一马最终在距城门三丈处停了下来。而这时城门楼上的守城侍卫也开始大喝叫道,“来者何人?!报上身份!——”
“你替我传你雪皑峰大掌门薛宫齐来!就说游鳞宗来人找他!——”骑马大汉高声喝道,声音响烈得四周方圆百丈内都要听见。而那守城士兵闻之后,当即书信传人,欲要去通知薛掌门。然却在这时,“哗!——”原地一道白雪痕迹轻洒飘起……那一身金边白袍、黑白相间长发、倾国俊美的薛宫齐凭空直接出现在了城门下、那骑马大汉身前,气势十足,那马儿都给惊得吓一大跳、前腿抬起。大汉凭身一压,马儿又静下来。
“哟,不想薛掌门贵为一派之尊,竟舍得出来见我这小角色!”骑马大汉嗤笑道。
“呵。贵为游鳞宗四位一等武师之一的、宗主亲弟的高手‘游鳞蛟龙’西门天宇来访,我岂有不出门相迎之道理?不知西门阁下来此,有何贵干?”薛宫齐笑道。
“哈哈哈……”
西门天宇豪爽笑着,从高大的青鬃白马上翻身而下,身覆厚装的棉靴踏在地上,气势十足。望着薛宫齐,西门天宇笑着道,“薛掌门竟将小弟的身份记得这般清楚,小弟我可是倍感欣慰呀!哈哈哈!……”
“不必客套,还请西门阁下回答我的问题——”薛宫齐平静道,“来此有何贵干?”
“薛掌门既然这般,小弟我也开门见山了。”西门天宇走前两步,左掌作揖道,“我师弟叶燕武之独女叶尹素,算是我师侄。向我传信言道一行前去雪皑峰、凶吉难卜,自传信后三月没她音讯。我故前来看看是怎一回事?”
“哦,原来那小女是你师侄啊。”薛宫齐道,“她被我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西门天宇愠怒惊疑,“为何?”
“她以探望娘亲为由进入我雪皑峰,见她那十年前离家而后做我内室的娘亲。我放她二人独处,却不料她要出手杀之。我出手阻止后,将其关入大牢。这才是昨天的事,今天竟就有人来了。”薛宫齐道。
“呵。”
“既然我来了,薛掌门素可将其放出、由我带回了吧?这小女是我师门中人,作何犯法之事也理当该交由我们师门管治,由我们来处罚。”西门天宇仰了仰头道。
“不成。她要杀的是我雪皑峰人,我雪皑峰不可任由坐视不理。”薛宫齐阻止说。
“可她并未杀成,半途已被薛掌门制止了。若要杀成还好说,随薛掌门处置。可没杀成,也被薛掌门关了个一天一夜。现在我来接他回去,掌门还不应允。你说,薛掌门这不是要……”西门天宇一边比划手一边说道。
“休要与我拌嘴,她要杀我雪皑峰人是事实,是否阻止是我的事。无论她杀成或杀败我皆要将其关押。你若不服气,尽管来找我。”薛宫齐高傲道,“薛某苦练几十年功夫,尚有一招半式拙劣拳脚,敢让西门阁下指点指点。”
“可恶,既无理便开始比拳脚?——”西门天宇心底愤怒着。
“呵呵,西门阁下没了反应,可是没意见了。若即如此,我将之审判了后,自会将其放归。而若是等到审判,她还需再关三天。”薛宫齐微笑道。他自知,雪皑峰本身即是江湖排名高过那游鳞宗的门派,还是清州最大的门派。自己是雪皑峰掌门,对方甚至只是游鳞宗四位一等武师、连长老也不是。就连《贯日榜》排名和年岁也小过自己,再加上听到要比试功夫后对方的反应来看。那对方实力低过自己已是板铁事实。
“呵……”西门天宇虽脸上摆着愤怒,可出于对方实力压制,也只得一叹而过。
“不让我带走,那总可让我探监吧?”西门天宇提道。
“那自然是遵西门阁下便。”薛宫齐微笑,“我身为掌门日理万机,忙事居多。便让手下带阁下前往地牢,之后种种如何,待阁下自己行事吧?”
“呵,行。”西门天宇蹙眉道。
“请便。”薛宫齐言罢,原地化作一道雪渍水滩,霎时间已凭空“哗!——”现身于后边城门楼上。他吩咐一士兵来,向其交代了些事。使出气功阻隔,让功力足以听到谈话的西门天宇耳力被绝挡在外。眼见既偷听不得,西门天宇也不再注意。待交代完后,城门楼上一排的卫兵皆收起弓箭装束,各自回到原哨令站岗处。负责守门的士兵摇动机关,雪皑峰城门又轰隆隆——轰隆隆——的打开。迎面走来一为方才城门上所不见、背负双重剑之厚铠士兵,待走到西门天宇身边后,士兵开始自我介绍道:
“小弟雪皑峰白凌卫一仕将军,殷承。见过‘游鳞蛟龙’西门大哥。”士兵作揖拜到,“请西门大哥随我来,我带大哥前往雪皑峰地牢。”西门天宇点点头,便随着殷承牵马走了。待西门天宇进城后,城门轰隆隆的又关起。而在这时,两旁峰谷边藏匿着的十几个白衣轻行人闪身出现,趁着城门士兵放松警惕开始绕城墙两边分头走开去。
………………
在殷承带西门天宇走的一路上,西门天宇向殷承问起许多问题。但许多事又以“军备机密”为由被殷承回绝,西门天宇也并未问出多少。
只知这“白凌卫”是雪皑峰所建宗派军队,用于守卫宗派或是出征等等。王朝数百宗派中敢在自内组建军队的不多、或是不敢轻易动用,像是游鳞宗的军队很少出游鳞谷周边百里,只在四周扫荡山匪等等。而雪皑峰作为清州第一大宗派、管理着龙府卫管不到的地界,自当组建一支军队维护雪皑峰、白蟒山脉、乃至整个清州的安治。
至于一仕将军,便如同游鳞宗的“一等武师”制度一般,为白凌卫“三仕”等级里最高一位,殷承更是作为一仕的大将军,基本等于管理整个白凌卫,为白凌卫总管。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后,来到了地牢口。
殷承给西门天宇一块通行令牌后便离开,由西门天宇自己下地牢找寻。在地牢内,西门天宇声步轻行、欲要在薛掌门不愿说的情况下自己找寻叶尹素位置。却哪知惊愕的见到,牢房廊道里,密密麻麻遍布了许多守卫尸体!沿血迹找到一处空牢房,却见牢门被打开、铁栅更有用铁器割过的痕迹!西门天宇再沿另一条血迹找,却找到了一处冒着呼啸冷风的墙洞,墙洞刚及人通行,却是一副明显被人砸出之样状……
“小素!你!……”知晓师侄杀人逃狱、这下在薛掌门面前已是有理也再说不清了,西门天宇自是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