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隶…”伏羲声音阴沉，“你是心存质疑，还是…不忍？”
“我、我…”王隶急促，“我是觉得，如此对待上官将军，实属过分不说。而且我更不明白…‘五大高手’是龙府卫的顶梁柱，是子龙…壬大人的手下，那也是您的手下吧？为、为何要杀了他们？”
上官璐听了，不由讶异起来。
对王隶的这番疑惑，伏羲似是不想回答，又似是被问住了、一语不发。然王隶戴着金头盔，伏羲挂着金面具。
不仅他们二人，即便在场尸蟒、上官璐二人，也谁都看不清他们之间的表情。
“我的行事，你无须置喙。你只需明白，照我吩咐行事，乖乖听话即可。可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伏羲摇摇头。
“这是为何？”王隶追问。
伏羲不答，摇了摇头便起身走向王隶来，出于对伏羲实力过强的惊恐，王隶自觉地后退了数步。
可及不上伏羲走来的速度，让伏羲很快赶到了他身边。
伏羲拍了拍王隶的肩膀，现场一片寂静，王隶额头上都流了一滴热汗。而正在这会儿，伏羲的话语声响起在了王隶脑海中。
“王隶，你还小…或是说，你还年轻，即便是说实力，也还完全不够。现在的情况，世上只我们那么几人，流着王氏的血脉，属于北方白蟒山脉，蛇人族尊贵的血脉！我必须在你可以独当一面之前保护你，望你…可以理解。”
“这我知道！”
王隶一听以后皱眉，转头望向伏羲直接开口说出来：“可是你们要知道，保护…并不是有效的举措。真正让我变强的方式，是让我去挑战强者！让我去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如果自您伏羲过世后，自我一众叔伯众皆百年之后、皆归于尘土了以后！王家，又怎抵得江湖混乱的风波？！”
“为我消除危险，其实是在害我！”王隶蹙眉喝道，“为我制造危险，才是在帮助我成长，才是在帮助，整个王家的复兴！——”
尸蟒、上官璐二人听了，惊讶万分。
眼前这个可是个超级强者、是个把‘吞天灭地’壬子龙都当在手下、轻松便灭龙府卫四大高手的人!
这王隶…竟就敢如此顶撞他？
众人都没想到，这王隶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说回上官将军她来…伏羲尊上实在不愿同我解释，为何杀四大高手，为何又将这事告知她便罢吧。”王隶转了转头、指向上官璐对着伏羲喝道，“我听闻壬子龙是因京城京爷的事，才与我们合作。伏羲尊上您杀他四个高手，他对我们王家，又会是如何想呢？”
对着伏羲说话，王隶从紧张急促、到情绪激动，再到现在的怒视和暴喝。上官璐或不知道，但尸蟒与他主子相处多年、知道使黑色漩涡传移的这个伏羲，毕竟是个七旬老者！
他看见十八弟这么做、实在觉得他有失礼数。
“王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比那些强过你十几倍的强者们，都大胆了多啊…”伏羲严厉道，“谅你从小在少林寺里长大，缺少基本的典章、礼数的教导，我也能理解。不过…你敢吼我，便是过分了。”
伏羲身高七尺九寸，比目前仅刚长过七尺的王隶高了近一个头。
即便是王隶对着他张嘴大喝，但此时也不变他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神秘气场、恐怖浑厚强大的气息，带来的隐约感。
那一波波的威压震慑到王隶心头上，实在还是使王隶有些害怕的。
“回尊上，属下适才是情绪激动、失了智了。”王隶迅速作揖、聊表歉意。
可他心里极欲证实自己言语的执拗想法，却是抹不掉的。
“王隶。”伏羲道。
“属下在。”王隶低头拱手。
“你给我跪下来！——”伏羲指向王隶面前的红毯，暴喝一声道，“对家中的长辈，不容你这么说话！”
“什么？！”
“什么？！”
无论是尸蟒、上官璐，还是王隶本人，此刻都震惊万分了。而无论是在金蟒卫三个多月的他，还是排蟒号第一，不知在金蟒卫当了多久的大哥尸蟒，都从未见过伏羲尊上，神情有今日这般暴怒！
当然，他们也从未见过，敢对伏羲尊上这样强者、这样说话的人。
“跪下！——”伏羲暴喝一声。
脑内反复回想着伏羲的话，又想起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王隶的确意识到在对待一个七旬长辈、是有些过了。
便也神色哀默忏悔，低头下来，扯了扯裤子、对着七尺九寸高的伏羲尊上，缓缓跪了下来。
所幸临江大殿铺了红毯、王隶筋强骨壮，跪着并不疼。
低头望着跪着的王隶，伏羲沉默。
“我本想掴你一掌，让你好好反思反思，如何对长辈说话。”伏羲冷漠道，“可念在你自小没有爹娘，也是我狠心所致。”
王隶沉默无言。
‘爹’、‘娘’这二字，对他来说似乎是完全陌生的。他只知爹叫王乔昭，却是如今长到了十五岁，都完全对爹没有印象。
娘？别说见面了，王隶连他娘叫什么、都从未听讲过。
看着王隶在他面前低头、双膝跪下，隔着面具底下、伏羲的气息无比凌乱，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只是一直背着手踱步，相比刚才大喝的暴怒，似是已经冷静了些下来。
“是我决定将你送去少林寺，而是伊宁将你抱去的。在寺中只知方丈与师兄，全然不知爹娘和亲戚，这也非你之错。”
伏羲摇头冷漠叹道，“后来更派乔炎去故意摧去你自小生长的少林寺，也是我为刺激你奋进，刺激你更有修练的执念所安排。”
王隶沉默叹道，“这…我已听乔炎族叔说过了。”
伏羲低下了头，依然背着手踱步、显是有所思虑，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唉……”
可伏羲还未待说下去，便先转头望向了一直在旁观的尸蟒、上官璐二人，言语严厉道：“尸，上官璐，你二人先去。”
“是！”
“是…”尸蟒、上官璐二人作揖罢，尸蟒转身便朝大殿正门赶了过去。上官璐则到一旁扛上慕容俊利尸体，紧跟尸蟒身后、从大门出去了。转眼，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王隶、伏羲二人。
聪慧的王隶也得知伏羲有些话要单独告诉他，不许大哥、上官将军二人知晓，便没多问，安静等待着他开口。
而伏羲在王隶身周踱步，气息凌乱，显是在犹豫、迟疑。
……
“伏羲尊上，有什么话要说？”
王隶低头说道，“尽管说吧，自我下山以来，一件件知晓的、惊人的真相，早已把我惊吓惯了。如今怕是听到什么，我也不会有影响了。我已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呵呵…我猜的出来！”伏羲嗤笑一声，“不过有些事，我想了想，若要告诉你还是太早了罢。”
“无妨。”
王隶严肃道，“总有一日，我会用实力争取到想得到的、想知道的。但前提是，伏羲尊上可莫要阻塞我的道路、王家的道路才好！”
“哈哈！放心，没人阻塞你！我是听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我才开始犹豫，该不该放你自由闯荡的。”伏羲大笑一声，“现在，我可是决定了。”
“哦？”王隶眼神迷离，“决定为何？”
“我决定，便给你去自由闯荡！”伏羲严肃道，“有句古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还有一句古话，叫‘乳虎啸谷，百兽震惶’！”说罢拍了拍王隶肩膀，“自由能做哪一种，便全看你自己了！”
“当真？”王隶更加疑惑，抬起头望向伏羲。
“自然真的，像你离开少林寺后、加入金蟒卫前的时日一般。”伏羲笑道，“以你如今实力，在江湖上能自由谋生已是不难。”
“谋生？…”
王隶疑惑道，“若是放我自由闯荡，我只知…要变强，要自我修炼。若要说谋生，说到闯荡江湖，我却难有途径。伏羲尊上可有指点？”
“嗯……”
望着王隶，伏羲深思了片刻。
“你先站起来吧，一下只因典章礼貌便斥责你，是我不对。”伏羲摇摇头道。
“不，是晚辈的不对…”
王隶也有加注意，改了自称，“让晚辈先跪着吧。”继续低头下来。
“呵呵呵…随你，随你。”
伏羲摇摇手、显是不在意，“唔…我想想，我要说什么来着。”
王隶再抬头望着伏羲，面容疑虑。
“嗯！段一林向壬子龙投降了，愿意交出临江楼地盘，但前提是直接停战、别杀他临江楼中任何无辜性命。”伏羲抚了抚脸上金面底部，“针对这事，王隶，你是如何想的？”
王隶抬起头思考了片刻后，望向伏羲坚定答道。
“嗯…前段时日，我刚从雁月堡回到西部据点时，壬大人便表明了，他接下来是要扫荡海州、便直接一统大陆的计划。我是想到，若要‘统治’，地盘自是不能少了。”王隶答道，“可我们该想想，如何算是‘统一’？”
“嗯…”伏羲饶有兴致道，“你详细说来。”
“伏羲尊上杀死的皇甫方承，该是京城皇甫家遗子，即是四十七年前灭了我王氏一族的四大家之一。我去年刚进五毒堂时便从尊上处得知，您在之后不久便独自灭了四大家族。”王隶仔细回忆着，“可如今不仅有个皇甫方承叱咤江湖，连段家的段一林，都建了个临江楼，二十年成为大陆五大超强门派之一。”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伏羲点头道，“皇甫方承已被我杀了，段一林…也是为了看他天资聪颖、能有什么成就，才留着他活到了今天。所以我在问了，若让你是受降的壬子龙，你要如何‘处置’段一林的性命？”
“人家已经受降、拱手相让地盘了，我们出于道义、出于强者一方的尊严，都不该把人杀了才是。”王隶摇摇头道，“可是…”
“可是…什么？”伏羲兴奋了。
“斩草…须除根。”
王隶眼神恶狠，表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神态。
“若是想四大家族灭我王家一样，留了唯一幸存的那些人存在。想想到今日，别说皇甫氏、段氏两家了！先看看这天下有多少，是在我们王家囊中吧！”虽眼神凶狠、但言语却无比不激励高昂，“我们若给对手予宽容，便是给自己加一抹，日后得死的可能。”
“啧啧啧…”伏羲连道，“那你刚才说的‘道义’、‘尊严’呢？”
“道义？尊严？于我而言，不过身外之物！那些都是外人的口言相传，那是活在别人眼里的我。”王隶显是很不在乎，连连摇手摇头道，“就好比我是什么实力，打出来才知道一样。我是怎样的人，完全无需外人置喙！全天下也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
“很好！”
伏羲显得万分高兴，忙弓下身来伸手向王隶道，“起来、起来…起来吧！哈哈…不必再跪了！”
“呃？…”
受宠若惊的王隶一脸迷惘，不知尊上这是何意，方才还斥责他不懂典章、礼数，如今又表扬起他来了？
方才还大发雷霆让他下跪，现在又欣喜地让他起来？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先假装答应段一林，给他时间撤走。待得完全占取临江楼地盘过后，斩草再除根，也不急。本来我当年去屠杀段家、留他性命，也是看他日后造化的。”伏羲大笑道，“如今看来，虽比常人优秀得多，可也就止步于此咯！”
王隶微笑着，显是高兴自己和伏羲尊上想法一样。
“杀剑林宗‘五行剑杰’，是为了让赫连英闭嘴，并暂时安分下来。统一海州，灭五毒堂、临江楼，也是向万佛宗及其它小门小派们，杀鸡儆猴。”伏羲拍拍王隶肩膀道，“他们，是最想向龙府卫造反的人们。”
“啊？有这种事？”王隶惊呼。
“剑林宗早已有在秘密屯兵、养兵，本人也在韬光养晦、隐藏实力。当日你与赫连英交手便见了：他做事果断决绝，砍手，只是说来便来的事。”伏羲严厉道，“九年来，他一直忌惮于在海外的壬子龙，没敢出手。其实早在他刚当上宗主，黑翳王朝还在的时候，他就有意一统天下了。”
“这……”王隶听了实在惊讶。
“若子龙不及时赶回…那天他仅凭单手的剑术及内功，也能打败你们金蟒卫全员。你能促使他自断一臂，完全只因他自己没想到，你会用毒而已。”伏羲态度谨慎起来，“之后…他便会回到剑林宗，出兵南下，先灭游鳞宗！随后，便要依着地形近的优势，直取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