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王隶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人是靠着信念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若没有了信念,同死物无疑。”蕙祖师摇摇头轻叹道,“你我不敢说,但她,怕是没这么容易坚持。恐怕会仅因这一事而去颓废,而去放弃练武。毕竟她在这一条路上孤身一人,又脆弱,摔了再爬不起来,是很容易的事。”
“这……”王隶深深思考着祖师的话,心中百感交集。
人是靠信念活下来的。
倘若自己没了为方丈、少林寺师兄弟们报仇的信心,也许连信也不会替方丈送,而只是一大早便放弃了自己吧?……
但还好,自己的信念迄今为止,从未被击倒过。
“去吧,芸儿她住在哪,你问楼下无花、无果两位师姐就好了。”蕙祖师说道,“至于该如何道歉,这便取决于你了。一定要重燃她练武的信念,让她不再对自己灰心……”
“毕竟她实力强过许多同龄、甚至大龄人是事实,是她靠着自己练武的信念磨练出来的。这样的天才,我也不忍看她陨落。”
“是,祖师。”王隶拱手道。
“祖师可还有何事吩咐?——”
“暂时没了,你可以去了。”蕙祖师说道,“自己的修炼也一定得专注,记得。”
“遵命。”
最后鞠躬作了一揖后,王隶转身即出门去了。
王隶刚出门,蕙祖师便继续拿起桌上的武功典籍阅读起来。不久后,蕙祖师的身后静静地出现了一道深幽的黑色漩涡,在旋转之中,凝聚成了一高大黑袍金面人人影。
伏羲。
“那本秘籍,是你放洞里给他的吧?”蕙祖师头也不回,直接冷静问道。
“果然聪慧。”伏羲答说。
“为何不给他全本?我听他说,他只拿到残损几页。”
“全本我也在找,奈何这部武经世间实在太罕有。我找到多少,也只能给他多少。”伏羲说道,“不过不必担心。我不久后会出海,到了世外世界,总会找到。”
蕙祖师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武功典籍。
“那你还在这大陆磨蹭什么?还不早些走?”看了一会儿书后,蕙祖师便嗤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浪费任何时间的么?”
“我在保护他,这又称作浪费时间?”伏羲嗤笑回应,“待得他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我自会放他一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怎样才肯走……”蕙祖师说道。
“你既知道,那便安分些吧。”伏羲诡笑答道,“做足了你祖师的本分先吧!——”
说罢,伏羲便再次化作深幽黑色漩涡消失了。
房里只留下蕙祖师一人,仍故作镇定的静静看着书。
………………
问了无花、无果两位师姐、知道芸儿师姐的住处后,王隶便离开祖师堂、朝唐芸住处赶去。
听蕙祖师一说,芸儿师姐竟一大早把自己锁在房门内,不开门窗、不吃不喝、也不出来练武、更不和任何人说话。
这大小姐脾气,可算是爆出来了。
只是为何要对芸儿师姐道歉?王隶则是一直想不通、想不明白。
兴许是王隶在山上清修多年、并未与世俗之人有任何深交,也更不明白男女关系。除了譬如比武时候,会让一点。王隶其它地方,对待男女可都是一视同仁的。
而且,明明是师姐先来找自己挑战的呀?输了,为何还要耍脾气呢?
王隶想不明白。
奔波了近两里多地后,王隶可算是找到五毒堂里、唐芸的住处了。随即与楼底两位守门的师姐打过了招呼之后,王隶便直接上了芸儿师姐房子的三楼。站在廊道里,王隶望着芸儿师姐的房门。果然如祖师所述,门窗紧闭。
“叩!叩!——”王隶敲起竹门来。
“谁啊?!不是说了我不吃吗?!还来做什么?!——”里面传出芸儿师姐暴躁的声音。
“芸儿师姐,是我,王隶。”王隶思索了一番后,随即附在门上说道,“我昨夜不该在众目睽睽下将你击败,伤你自尊的。此时,是给你道歉来了。”
“别呀!你给我道什么歉!”芸儿师姐隔着门大叫道,显然是仍在赌气。“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去挑战的你,打不过,输了也是理所应当嘛!你用不着……”
“芸儿师姐,不必如此生闷气。”王隶也打断了一次唐芸的话,“我知道,在大众眼上,将你击败,会伤及你自尊。但还请师姐不必将自己深锁房门中、这样对武功水平的提高并没有任何的帮助。相反,还具有逆反效用。”
“笑话,我提高武功水平作什么?”芸儿反驳道,“随便来一个外来小伙子都能打败我了,蕙祖师坐镇五毒堂几十年、没人水平能超过她。这五毒堂还能出什么名堂?外面的武功,那可厉害多了!——”
王隶一听,果然。
一切如祖师所料,芸儿师姐陷入极端的想法了。
认为五毒堂的武功不及外界,对五毒堂和自身失去信心。
“芸儿师姐从小在鸠毒林里长大,可曾去过外界?——”王隶忽又问道。
“没去过。”唐芸冷冷应道,“但看你这呆头小和尚和蕙祖师就知道,外边的武功,比我这五毒堂可厉害多了!我要是从小在外边出生,还指不定比你厉害呢!”
“可师姐既一生十四年,皆从未接触过鸠毒林外的世界,又何曾知道外面世界的武功如何呢?——”王隶反问,“就如同五毒堂抓的许多闯林者,他们不是不堪一击、被抓了根本没法逃出去吗?像小弟和蕙祖师这样的,不是少数吗?”
“少数又如何?!”唐芸叫道,“你们厉害,那就没得说了呀!外面世界的武功,就一定有比这五毒堂更厉害的呀!”
“或许芸儿师姐,对一个人武功水平的高低,有所误解了。”王隶连解释道,“一个人的武功水平高低,并非取决于他所接受的教导优劣、也并非他所修习的武功强弱。”
“那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唐芸问道。
“取决于一个人,在修习武功之路上所经历承受了多少磨难、具有多深的信念执念、所具有多少不惧艰险的勇气毅力、以及付出了多少的精力和努力,所决定的。”王隶解释道。
“……”
芸儿师姐的房门内瞬间变得安静了。
王隶继续贴着门,但是仍听不到房内的芸儿师姐发出一点声音。
“芸儿师姐?——”
王隶又问道。
“那你说说,我跟你一般大,可能比你大点儿。你说的这么多,我比你又输在哪里呢?——”芸儿师姐似乎安静了下来,声音变得平稳了许多。“为什么,为什么我比不过你呢?”
“想必师姐也知道,小弟的故事了吧?——”王隶问道,“昨夜蕙祖师已在对决之前寥寥提起过了。”
“你什么故事?我忘了。”唐芸答道。
“好吧,既然师姐不明白,那我再给师姐说说就好了。”王隶笑着答道,“其实师姐并没有输给我的地方,若要认真比起来,我是比不过师姐的。”
“我从小在燕峦山少林寺里长大,那里同五毒堂一样,在丛林和高山里远避人世。没下山之前,我对山下之事也一直是一窍不通的。我没有爹娘,没有祖父祖母。从小是少林寺的住持方丈将我一手带大的,方丈视我待我如亲生孙子般、授我武功、传我大道。寺里的师兄们待我也如亲生兄弟般,我们互相切磋武功、交流经验,其乐融融。我在寺里的十三年过的非常快乐。”王隶向芸儿师姐解释起自己的故事来。
“但是在九个月前,去年的四月底。我燕峦山少林寺在一个寂静之夜,来了一群狂徒。他们持剑、持枪,实力高强。全寺师兄弟出动对抗、方丈上阵,也免不了惨死、敌不过对方。那一夜的少林寺尸山血海、从小一个个陪我长大的师兄弟们和方丈全部变成了尸体……而我却侥幸的独活了下来,你说,师姐。这样的境遇,可还算不上苦难吗?——”王隶说道,“我身上没有钱财、没有实力,仅因方丈和蕙祖师时好友、方丈交托蕙祖师的一纸遗嘱,我在外孤身一人奔波九个月来到这鸠毒林……你说,师姐,这算上什么苦难呢?”
唐芸一直在屋内听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昨晚曾以为,蕙祖师所说的这呆头小和尚被灭寺,仅仅只是“灭寺”而已。
可听了呆头小和尚的描述,却又不得不同情起来。的确,在孤苦伶仃、只有一纸遗嘱做线索的情况下,能凭一己之力坚持奔波了九个月才找到这鸠毒林。这呆头小和尚所承受的、可远比自己多多了,那这实力高过自己,却也没啥好说的。
毕竟自己最多最多,算是祖父去世,自小没有爹。至少还是一直安全的待在这五毒堂内,以少堂主的身份活着,没有经历过呆头小和尚那样的苦难。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谈上,和他有一样的水平、甚至高过他呢?
“我不知道师姐练武的信念是什么,我也不曾去了解。但我知道,师姐具有同龄人、乃至大龄之人皆所不能及的实力,一定是因为师姐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并为了它付出了有一段时日。获得了如今这样,在五毒堂里不算极优秀、也不算落后的实力。这不都取决于师姐一长段时间之来的努力么?”王隶尽力劝解道,“难道师姐,甘心因为仅碰到了一个胜过自己几招几式的人,就放弃了、中断了自己如此长一段时间以来的努力了么?就因此,将它们化为飞灰、作废了吗?——”
“谁说我放弃、中断了?!谁说我作废了?!——”只听得一声大叫,芸儿师姐的房门竟一瞬间打开,从中迅速飞出三柄飞刀来!——
“咻——”
“什么?!——”
王隶惊愕,他虽成功劝解了芸儿师姐打开房门,但这突如其来的三柄飞刀,他却没有料到!这一次来,没带自己的石棍子,怎么躲?——
三楼房门外的廊道也太小,若跳起来躲的,空间根本不足!
而且在这刚刚还在说话的一瞬间,下一刻就飞出三道飞刀来,自己可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可以躲避!只能尽量……
三柄飞刀皆瞄准自己身上的位置,躲了这一处,那一处必定要挨刀!
没办法,王隶尽量转过一个合适的角度,尽量多点飞刀——但始终唐芸发刀的速度太快,三柄飞刀瞬间从房门里飞出之后。王隶躲掉了两柄,还有一柄——
“噗嗤!——”
从自己的左肩猛地擦过,轻松刮破王隶的素纹布袍,在肩上留下一道深痕。溅起王隶深红色的鲜血,洒在王隶上身。
飞刀划过王隶的左肩后飞到外边,钉在唐芸屋子外的一株青竹树上。
飞刀上沾染的猛毒在王隶左肩发作,发出“嗤嗤嗤!——”的细细焚烧之声。深紫色伴有点晕黑的毒雾在王隶的左肩上散发开来,毒开始侵进王隶的筋骨经脉……
“师、师姐……”王隶紧扶左肩,中了猛毒,神智开始逐渐变得恍惚。
“你、你为什么不躲呀?!——这么远、这么慢的飞刀,你应该随便躲得掉的吧?”活泼灵巧的芸儿师姐此刻却显得焦急起来,从屋子里跑出走廊来。“也对,你应该不要紧的。祖师说过你有‘蛇皮’,中了毒的情况下,可以迅速回复。”
“师姐……”王隶眼神暗淡道,“王家血统的‘蛇皮’……有吞毒修复皮肤的上限……而我的‘蛇皮’,在今早……修炼毒功时……已用完了。”
说罢,王隶整个人昏阙过去。
“扑通!——”一声,跌倒在了青竹做成的走廊上。
“呆头小和尚?小和尚?!王小兄弟?!——”唐芸见状、忙跑过来欲要扶起王隶,但是王隶中了猛毒,整个人已直接昏阙过去了,完全不省人事。“今天的‘蛇皮’用完了,你怎么不早说呀?!——”
“来人!来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