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看进透明的玻璃墙内,那靠坐在皮制软椅上的男人,半眯着深不见底的眼眸,吞烟吐雾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即便是任务完成后的阿银在做着关于此次行动的报告,于韩盛始终都没有转过身,眼神迷离仿佛并不在状态,当阿银叫了声老板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轻轻点了几下香烟,那多出来的烟灰剥落在地,嗓音低沉:“你对蓝铭辙这次的活动怎么看?”
阿银想起那晚的过程,虽然有些地方令他在意却没有说出口来,暗暗地拂过一丝笑,没有波澜的回道:“比起我第一次来说,算是可靠多了。”
于韩盛表面上是听着,却没有完全的在意他的话,“那么,你就帮着看紧他,接下来多让他活动活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蓝铭辙能够顺利的差出自己窝里的老奸。
“没问题,那我就先去做事了。”
于韩盛没有回头,抬手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可以离开。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那夹在手指间的香烟,看似快要燃烧殆尽了,那靠近指间的温度越来越烫提醒着于韩盛的意识。转了转眼眸侧身把烟蒂丢进了烟灰缸,从打开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默默在注视了许久,低声的自嘴边逸出两个字:孟宜。
那个曾在他跟白蔚之间卷起一场暴风雨的女人,本以为那日过后只当她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可当再次见面才知道,心,竟然还留有念想。
说起孟宜打从那日路恺表明心迹以后,好似并没有那么排斥他,相处的气氛也比先前融洽了许多。有时候主动找路恺的举动,让路恺感觉有点很莫名。虽说孟宜开始慢慢接受路恺,但是这样的转变也未免太快了。
品悦咖啡馆,趁着人不多时,路恺踱到孟宜的身边,拉拉闲话,一改往日的拘谨。毫不掩饰的掏出纸巾帮她拭去脸上细微的污渍,听着孟宜的问话:“听说静雅请假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手上的纸巾被孟宜接去,“估计是想偷懒来的,放心明天就回岗了。”
从他们的这个角落望去,那个被眷恋过无数次的位置上,一个男人收拾起摄影器材,带着几分留恋走出了品悦。默默的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那类似的画面在急速后退的倒影中,牵扯出了一段来自内心深处的独白。
在不知谁与谁的《诺言》中长着一段刺爱。
那天,我以艾威不再来找我为条件,答应他帮爱艾广告近期举行的影展做企划。
对于艾威,我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我只知道他是爱艾的老总裁,是我妈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也是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过去而给了我生命的父亲。
这么多年我一直跟我妈相依为命,过着平凡却很快乐的日子,我从来不会去问妈妈关于爸爸的一切。因为妈妈说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而她只要有我的陪伴就觉得很幸福了。
直到两年前我妈妈陌芯因为疾病去世了,我在她给我留下的遗书里面得知,我的父亲是爱艾广告的总裁艾威。我是在艾威背叛婚姻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第一次,他把我心目中幻想的美好形象给破坏了,撕得细碎。我不能忍受他对妈妈的伤害,为什么明明不能给妈妈跟我一个美好的未来,还要这样去做呢?
妈妈说不让我怨恨他,因为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她也有错。妈妈还在遗书中向我道歉说,这么多年我跟着她受苦了,是她拖累了我。早知道她这么早就离开,当初就把我送回艾家了,至少她离开了我不会是一个人。还说让我去找艾威,说明我的身份,他会好好的照顾我的。
当我看着遗书中的一字一句的时候,我的心在深深的作痛。这就是我的妈妈,生我养我的妈妈啊。她一个人把我养这么大就已经不容易了,她又怎么可以说是她把我给拖累了呢。
是妈妈给了我生命,让我可以看到这精彩的世界,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艾威结合生下了我,我只认定她是我的妈妈,是我生命中中重要的人。至于让我去找艾威的事情,我并没有按照她说的那样做。本来在别人眼中的她已经不是个好女人了,如果我在她离开后去了艾家,那么那些关于不好的话都会落到她身上了。
一年前,艾威找上门来要带我回艾家,被我拒绝了。这个人是我从心里去怨恨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跟他有一丝的关系。
艾威通过调查知道我学的专业是摄影,正好跟他的广告公司很对口,一直劝我去爱艾上班,我每次都已拒绝回答了。再说,他已经有个艾晨这个儿子担任爱艾广告的总裁了,如果我去了,他那儿子能容的下我吗?
结果可想而知,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几个月前,爱艾的总公司迁到了北京,艾晨为了给公司大力的做宣传,决定举办一次大型的影展。艾威很看重这次的活动,他再次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做这次活动的企划案。
我学习的专业是摄影,但是对于广告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遗传的关系吧,在这点上我是不能否认的。最后我跟艾威达成协议,只要他以后不再来找我,我就答应他做企划案。
比起我一直避他不见,让我乖乖的呆待在他身边几个月,应该是比较好的。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我回到他的身边了,哪还有那么容易就离开呢。
去武汉取材的那天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下飞机后我本来想着步行多拍些照片的,却不料当我走到半路的时候,竟下起雨来了。而且在路上根本就打不到车,我想着这次肯定歇菜了,我倒是没多大的事,就是可怜了我的相机了。
正当我无头绪的冒雨前走的时候,一辆在前方行驶的车子,退回到了我的身边。开车的人问我要不要搭顺风车。我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车里坐着的人,也许是当时淋傻了吧,就这样的上了车,根本没有去想别人是不是有目的的让我搭顺风车的。
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并没有被骗什么的。车上,司机一个劲儿的跟我聊这聊那的,只有坐在副驾驶坐地上的女孩,一句话也不说的望着窗外。
在服务区的时候,司机去洗手间了,我首先开口打断了车内的安静。当我把名片递给女孩的时候,他竟看着我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了,而那种笑是很奇怪的,就好像是在看稀有动物一般。说真的,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栗色的波浪卷发披肩而下,好看的单眼皮镶嵌在脸上。
清晰可见的美人痣在眉心,更是增添了些许性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她会有种熟悉感,当她把她的名片递到我的手中的时候,那种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感觉,一下子就都有答案了。
看着名片上的“那诺”两个字,我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她问我是不是认识她,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否定了。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隐瞒她,又或许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我是怎么认识她的。更不知道的是,她怎么会成为一名调酒师的。总不能跟她说,五年前在街角甜品点,当她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跟别人的正牌老婆“对战”的时候,那个拉着她跑出来的男孩就是我吧?
更何况,他也没有认出我不是吗?也不能跟她说,五年前当她跟那彬学长出车祸的时候,那个帮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陪在他们手术房外的那个人也是我吧!这两件事都是给她带来痛苦的是事情,我又怎么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呢,所以我出于好意的隐瞒了她。
当我们被代驾丢在服务区的时候,我自告奋勇的去做了司机。那时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诺不敢直视车子的前方,我废了很大的口舌才劝她试着看前方了,却被一阵雷声打破了这一切。雷声响起的时候,那诺一下子像是变了一个人,蜷缩着身子,全身都在发着抖,当我伸手去碰她的时候,她冰冷的体温,让我的心微颤了一下。就一个雷声,就把她吓成这个样子了。
她用微弱的声音祈求我不要再开车了,我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着她。突然想到,五年前,那个车祸发生的夜晚,也是现在这样的天气,原来她一直都被它所影响着。
后来我有劝她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她似乎对此很反感,我也就没有再提,毕竟在她看来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说的话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的。我以前听朋友说,有个叫聂小峰的心理咨询师很有能力的,正好也是在武汉的。
所以在我临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去了那诺工作的「皇朝酒吧」,本来是要跟她说关于聂小峰的事情的,结果那天那诺没有去上班。为了要到那诺的电话号码,我竟骗酒吧老板说我是她的男朋友,不过当酒吧服务员称呼我为“那诺男朋友”的时候,心里有那么意思的喜悦。那晚我给那诺打了电话,并且把聂小峰这个人的消息跟她提了提。
对于她现在对于生活的态度我很是不满意,不知道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发了火,或许是因为看不惯她那种不爱惜自己的样子吧。不是道他会不会听我的劝去看心理咨询师,但是该说的我都说了,心里就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了吧。那诺,真的很好奇这些年你是怎么生活的,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希望,我们还会有机会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