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密布,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腥味,混合着怡人的桃花香气,竟让人微微有些陶醉!
沈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色,周围被浓雾环绕,什么也看不清,什么声音也没有,站在白茫茫一片之中 ,沈澜有一种要被吞噬 的感觉,心里第一次有了惧意。
“卟磁”,这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沈澜警惕的看着前方,浓雾像是有感应般慢慢散开,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她眼里。
雾没有散尽,沈澜根本看不清两人的相貌,只是男子身上的斑斑血迹在一片白色中是那般耀眼、刺目。
男子悲痛的声音响起,“沫儿,
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沈澜的心咯噔一下,手慢慢抚上胸口,为何,为何她听到这声音心会如此之痛?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撕裂开来!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听到耳边女子绝望的声音,“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再次醒来,沈澜看着床帏愣了几秒,猛得挺起身来,右臂一紧,耳边传来银采惊喜又略带焦急的声音,“小姐,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晕迷,银采好担心好担心啊。”
沈澜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在一些事情还没结束之前,你家小姐我可是不会垮掉的。”说着,便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银采抿了抿嘴,双眼微红,“小姐,太医查出……你体内有毒。”
沈澜一愣,抬起双手帮她抚去眼角的泪,淡淡地笑着,“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毒毒性如此霸道,如今就连我的内力也快压制不了它了。”
“什么?小姐早就知道?”银采自责,“银采一直呆在小姐身边,竟然也没有发现,银采真是该死。”
“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让那个女人明天在众人面前露出破绽,既然皇上不愿将她法办,但若让大臣和使者知晓此事,他不办也不行了。”沈澜微微眯眼,冷冷的说。
银采被转移了注意力,疑惑地问,“小姐,为何是明天?我们的计划不是在今天的宴会上实施吗?”
沈澜一愣,“我睡了这么久?”
银采点头,忽而一笑,“小姐放心,我早已和我们安插在皇宫的人联系过了,我告诉他们,计划照旧。”
沈澜起身,眼神有些恍惚,“宴会开始很久了吧?”
“按探子传来的消息,这个时辰应该全部在御花园了吧。”
沈澜喃喃道,“御花园……”
银采看了她好一会儿,表情古怪,面容纠结,“小姐……”
“什么事?”沈澜心不在焉。
“小姐,您知道您现在在何处吗?”银采小心地问。
沈澜一怔,其实她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所在的这个寝宫跟她前世的寝宫相差无几,但是,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吧。
银采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这里是已故水皇后的寝宫,宁华宫。”
什么?宁华宫?沈澜蓦地站起身来,脸己苍白。
她最不愿看到,最不愿想到,原本平静的心被这三个字撕得粉碎,不堪的往事不断在她脑里回放,她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好似不能呼吸一般。
银采吓到了,她惊恐地扶着沈澜,慌张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又发了?”说罢,抬手覆在沈澜背上,要给她输送内力。
“没事。”沈澜阻止她的行为,“我只是在奇怪而已。”
银采想了一下,轻轻地说,“可是小姐,你在宁华宫休养的事,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去,现在外面守着好多侍卫呢。”
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去,萧云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吗?将她‘囚禁’在宁华宫,到底是要干什么嘛?
转世之后这些年,宫里的传闻她也听到过,宁华宫成了禁地,水皇后和水柔妃成了禁忌,那二十五年前的杀戮也成了所有人都不敢回忆的噩梦。
送两个人进宁华宫,对萧云易来说并不是难事,外面有重兵把守,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谁会想到宁华宫会多了两个人。
沈澜冷笑,他还真是好算计呢。
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有旨,让咱家来看看宁华宫蒙了什么灰尘没有。”
有人来了。
沈澜目光一凛,连忙坐回床上,单手捂嘴轻咳了几声,银采连忙倒上茶水。
殿门打开,脚步声传来,门开了又关。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掀开珠帘,来人看见沈澜便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来迟,请教主恕罪。”
沈澜秀眉一挑,双眼向银采瞟去,银采一怔,立马退出去在门外把风。
转过头来,沈澜放下手淡淡地问,“事情如何?”
男子身子一抖,低头道,“皇帝似乎己有所察觉,御花园里有很多暗卫,而且还派了御林军把守延禧宫,不许瑾贵妃出延禧宫大门。太后以诵经为由一直呆在慈宁宫佛堂。陪同皇帝迎接使者的嫔妃只有五位,德妃、良妃、云修容、安贵仪、兰贵人。目标没有出现,属下的人无法动手。”
“无法动手?”沈澜缓缓地说出这四个字,男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就知道教主会是这个反应,怎么办?怎么办?
沈澜在他身上看了看,平静地说,“看来这件太监服很适合你嘛。”
男子嘴角一抽,满脸哀怨,“教主,属下这命根子是你的,不能丢在敬事房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嘴,虽然低着头,但他却能感受到那股肃杀之气。
果然,沈澜眼里冷光一现,低声喝道,“放肆。”
“属下知错。”这下他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沈澜恢复平淡的表情,“现在不要轻举万动,等到了晚上,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将瑾贵妃和太后弄到宁华宫里来,记住,一定要装神弄鬼,要让她们以为是冤魂把她们弄来的。还有,动静一定要大,要把皇上和使者全部引来。”
“是,属下明白。”
“退下吧。”沈澜摆了摆手,撇开脸不再看他。
男子低头退出房间,并没有看到沈澜看着他的眼里写满了探究。
男子刚出来便与银采撞了个正着。
“咦?”银采朝里面看了看,“小姐问完话了?”
“是。”男子淡淡答道。平淡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银采看了看他的脸,“你……扮成宋良?”
男子点点头,不可置否。
“那他本人呢?”
“可能在哪个草堆里睡着了吧。”
额……
“那我能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吗?”某人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可是……属下怕吓着姑娘。”男子摸摸脸,一脸为难。
“不会不会。”银采摇了摇头,十分正经地说,“我跟随小姐多年,连腐烂生蛆的死尸都见过,我就不相信你能难看到哪里去。”
男子迟疑地看了看她,缓慢地伸手将假面撕下。
到下巴了,看起来很完美,不错……
到嘴唇了,嗯,小樱唇,很可爱……
到脸颊了,嗯,很光滑,不知道摸起来感觉如何?
终于要看到整张脸了……
“啊,哪里来的……啊”银采被一阵风吹的惊叫起来,话还没说完,腰间一紧,整个人往后快速退去。
银采被这诡异的风吓得闭上了眼,等到身上己感觉不到烈风的凌虐,这才睁开了眼。
可是……可是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沈澜一手抓着那个男子正要撕掉假面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男子前胸的衣襟,眉头紧锁,恶狠狠地说,“你这是干什么?考验本座的耐性吗?”
男子完全没有在房里那般的慌恐,一脸笑嘻嘻,“是你的丫环要看的。”
沈澜低头,再次抬起头时双眼喷火,“本座说不许就是不许,当年本座所说的你全忘了吗?这辈子,不许让任何人看到你的真面目,包括本座自己。”
男子轻笑,“教主,你对属下的占有欲可真强。”沈澜微微一愣,男子趁这个时候右手猛得用力,一把拉下脸上覆盖己久的假面。
沈澜一惊,双手抓住男子的双启,一个用力,将自己与男子调了位,使男子背对着沈澜。
“银采,闭眼。”沈澜命令道。
刚才速度太快,银采根本没有看到男子的相貌,不免有些抱怨,此时听到沈澜的话,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沈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往房里拽,“进来。”
又是一阵风,随着“嘭”的一声,银采偷偷睁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了主意,她轻轻踮起脚想要偷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的后退。
银采跺脚,不听就不听嘛,小姐真小气。
房间里,两人相对无言。时间,就在这拜僵持、沉默中消逝。
最终还是男子打破了沉默,他似笑非笑,“你还打算看多久?”
沈澜盯着他的脸,面无表,“又是假面?”
男子点头,“双重保险嘛。”
双重你个头,沈澜冷哼一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次的计划?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男子十分正经地答道,“在下姓连,单字墨。认识几年,你还是第一次问我名字呢。”
沈澜一愣,的确,两人相识也有六七年了,可是自己却从不问他的来历、身份。
“至于第二个问题,你还记得两年前你练功走火入魔的事吗? 那次,你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迷迷糊糊的把什么都说了,包括……”连墨的声音突然低沉,“你是水皇后的事。”
沈澜一惊,这件事她是把它当成最深的秘密埋在心里,当时怎么那么轻易就说了出来,她也太没有警惕了吧。
连墨读懂了她的心思,心里一阵发疼,他上前搂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下巴顶着她的发尖,“答应我,别让自己活得太累。你身上背负了太多,为什么不试着放下呢?或许,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放弃以往的种种,你会活得比现在更快乐。”
沈澜身子一震,猛地将他推开,嘶吼道,“你要我怎么放下?你要我怎么放下?你根本就没有体会过这种痛,你知道吗?我处心积虑精心计划J十几年,就为了给她报仇,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独角戏。我被自己最亲的人利用了,而且利用了整整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中,从来没有一天舒心过。可这种坚持,这种付出却变成了一个笑话,你让我怎么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别,别说了,你的痛……你的委屈……你的不甘,我,都知道,真……的……,我都知道。”别再说了,看到这个样子的她,他的心真的好痛。
“别说?不,我为什么不说?我还要说,我还有好多都没有说完。”沈澜突然神秘的笑了笑,“你知道我当时为何要进宫吗?其实,姐姐她嫁给任何人我都不会管,只要能给她幸福。可是这个人偏偏是皇帝,都说伴君如伴虎,而且他还后宫三千,能当皇帝妃子的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姐姐她那么善良,那么单纯,在那样人心险恶的后宫里,她迟早会被人害的呀!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进宫帮她,我为了她耍心计,为了她争宠,我只是想要帮她扫清所有阻碍她获得圣宠的障碍啊!可是她到头来却那样对我,我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啊!她怎么就狠得下心呢?为了那种虚荣,为了那短暂的宠爱,她宁愿抛弃我。我跟她有着十几年的姐妹情啊,从小相依为命,这样的感情她都能抛弃,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啊……”
沈澜痛苦地抱着头滑坐到地上,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连墨猛得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按到怀里。
陌生的温暖终于将沈澜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心融化了,她紧紧抱着连墨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姐姐想让我死,萧云易也想让我死,所有人都恨不得我去死。我没有害死姐姐的孩子,我没有,下药的不是我,为什么他们都骗我?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不欲生。连墨仿佛被施了法般定在那里,无法动弹,一颗心被狠狠揪起。
萧云易,这样一个美丽脆弱的女子,你怎么可以舍得让她如此伤心?
萧云易,你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