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
天气阴沉而冰冷,狂风卷着晶莹的雪花暴虐地扫过村庄山野,光秃秃的树干。原本飘渺美丽的滨州城,变成惨烈的人间炼狱。
乌云沉沉地压在地面上,田野道路及村庄,几不可见。
连续三个月断断续续的暴风雪,摧毁了滨州百姓五年来的幸福生活。五年前的雪灾,让多少人的家园被毁,那惨痛的一幕还停留在记忆中,时隔五年,饥寒交迫,冰雪封城,又一次活生生地摆到了面前。
路边,是沉沉的积雪,一具具冰冻的尸首,毫无生气的躺在皑皑的积雪中,时或,有寻着家人的百姓,撕心裂肺地抱着尸首痛哭,亲人,你就这般抛弃了家吗?
五王爷府邸。
奢华温暖的大厅中,尉迟鸿宏锦衣华服,保养得宜的面容上隐有一丝得色,雪灾之后,他就又多了起事的银两,那些灾银,与其赈放给那些灾民,还不如留待他日以做重用,雪灾,他倒是但愿这雪可以再下得大些下得长久些。
“五王爷。”一个黑衣人风尘朴朴地从门外走入,面色苍白而僵硬“禀王爷,京中回复,此次灾银事关重大,要等皇上亲自批示才能发放。”
“什么?”尉迟鸿宏站起身面色微暗,沉吟半晌道“李丞相那边,怎么说?”
“李丞相说,今年此事不由他经手。”黑衣人恭敬地回答。
“本王就不相信,皇上他会不管滨州这众多百姓。”尉迟鸿宏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五王爷……五王爷……”一个紧张急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尉迟鸿宏微微皱眉,目光紧盯着门口又一道黑色的身影。
“回王爷,皇上的旨意到了。”
“念来听听。”
“经核查,滨州府中尚有库银二十万两,为保百姓安危,救百姓于急难,着五王爷协滨州府,尽快将二十万两库银放至百姓手中,雪中送炭,以慰百姓。滨州之库,雪断封山解决之后,将尽快送至。”
滨州府的二十万两库银?堂下听到旨意的人都摒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皇上踩着五王爷的尾巴了。
砰得一声巨响,桌上的杯盏尽数被扫到地上,五王爷面色阴沉郁结,凌厉的目光扫过那道浅黄的圣旨“他想得倒美,本王就不派库银,看他能耐我何?”
“五王爷……”黑衣人抖抖索索地向前一步,颤声道“滨州城中已贴满大小告示,说五王爷会派发灾银……如今,百姓都在称颂五王爷……州府外,已有无数灾民在排队领银。”
五王爷死死地瞪着黑衣人,瞬间收缩了双瞳,双手一把扣住黑衣人的肩骨,如疯了一般的怒吼
“是谁贴的告示?本王爷的地盘,竟然会有本王爷不知道的事情”
“回王爷,属下实在不知。”黑衣人忍住肩上传来的阵阵痛意,颤抖着垂下头“看情形,城中已布满皇上的眼线,五王爷如果不照做,怕是会……”
“会怎样?”尉迟鸿宏一声厉咤,胸膛急剧地起伏着,那二十万两库银,皇上是怎么知道的?是如何查出来的?还是,这滨州早已不在自己辖治之下?
“会失了民心……”
“民心?”尉迟鸿宏低声喃喃,蓦地放开手,黑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也罢,不就是二十万两白银,本王爷就权当一回仁王又如何?”至少身后,还有麒麟国的三百万银两帮助,皇上想用这点银子来制住他,简直可笑。
雪华宫。
香炉中麝香轻烟袅袅升腾,尹落雪甚是悠然阖目躺在贵妃榻上,竖耳倾听贴身婢女红儿的低声禀报,唇畔蔓延着一丝丝笑意,半晌,她才微微掀起眼睑细语道“吩咐下去,那个螺州圳阴的尹仲度,他的后事一定要处理妥当隐秘,千万不能留劫杀尹仲度那歹人的活口,不能让人发现这事与麒麟国有任何关系。”
“奴婢尊令。”红儿微笑应答,抬眸时扫向那扇紧闭的纱窗“主子,方才奴婢在回雪华宫的途中无意中听到宫女在嚼舌根,说是皇后娘娘招了卞婕妤去她的凤栖宫,却让卞婕妤坐了半个时辰的冷板凳,性子清冷性情刚烈的卞婕妤看不惯皇后那盛气凌人的态度,顶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起之下就把她给轰出宫了。”
“真有这事?”倏地尹落雪从贵妃榻上起身,两眼紧觑着红儿。
“是,本来奴婢也不信,只是刚才奴婢前脚刚跨进这雪华宫,卞婕妤的贴身丫鬟青儿后脚便随了上来,还交给奴婢一封信,说是卞婕妤写给主子您的。”
红儿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函,递给尹落雪。
尹落雪启开信封,匆匆忙忙地扫了一眼,唇边燃起浓浓的笑意,狠戾灼灼的杏眼微微掠起,阴笑道“这主意不错,只是我们又多了一个替死鬼。”
卞红霞怎么会想到青儿是自己按在她身边的一棵暗桩。
……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
夜穹阑静,一勾悬月空中挂,凉生一层薄雾,恍若轻纱笼罩空庭,一秾嫩寒坠了花梢。
霞华宫。
皇宫寂无声,月华下,一女子如穿堂燕轻身掠过高高的红墙,随之霞华宫的侧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影飞快闪进院子里。
身着一袭深紫色华服的慕云蝶碎步悠悠,腰际上一串流苏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细微清脆的撞击声,给静谧空旷的夜色增添一抹诡异轻灵的神秘。慕云蝶眸光觑向纱窗那摇曳着昏暗灯火的正房,唇角逶迤着深沉机灵的微笑。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抹肩上扛着一个黑麻袋男子的身影,妖媚的丹凤眼淌着一缕缕慵调谐谑“蝶儿,肩上这女子可真够舒服的!”
慕云蝶闻言微微一笑,扫视一眼苵韵穆肩上那个细密的织布袋子,心中顿生一丝歉意,姑娘,迫于无奈才冒犯你魂魄已去的躯壳,只愿借着这一把火您出壳的魂魄早日升天堂。
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慕云蝶轻声问道“她们俩可否已安全出宫?”
“是的。”苵韵穆应了一声,在易了容的艽儿帮助下把肩上的那个织布袋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解开袋口,里面竟然是脸色潮红一身酒气穿着碧青色宫服的卞红霞。
“艽儿,穆儿,你们该走了。”慕云蝶接过艽儿手中的麻油桶子和火折子。
艽儿点点头和苵韵穆一旋身,立刻消失在寂静的夜幕中。
雪华宫。
“主子,霞华宫的青儿急急求见……”红儿朝在贵妃榻上等候多时的尹落雪躬身禀报。
“快让她进来。”尹落雪忽地从榻上起身,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被推开的房门嘎吱一响,随着凉风的袭进,易容成青儿的艽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