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七月。
七月的北京已经非常炎热了,公园里绿树成荫,花鸟成群……
冯承泽来北京读大学已经有四年的时间,这四年期间,冯承泽只回过龙湖村三次。
回去的这三次都有同样一个目的,就是祭拜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每年的清明节,冯承泽总会准时的回去,即便就是过年,冯承泽也会留在大学,寒假和暑假也同样是勤工俭学,在饭店打打工,既能解决自己的餐食问题,也能解决住宿,顺便还能挣点钱。
每一次冯承泽回到龙湖村,都会悄无声息,冯承泽依旧保持着那个习惯,每天早晨起得非常早,回到龙湖村之后,一清早就回去父亲母亲的坟地,祭拜母亲父亲。
相比较于父亲而言,冯承泽对于母亲,这是有着更深的愧疚。
冯承泽的姐姐下嫁到邻村之后,生活的也很幸福,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期间冯承泽只去过姐姐的家一,次看到姐夫对姐姐还不错,一家人虽然生活清贫,也算是其乐融融,心里边也安心了很多。
妹妹承梅就是考上了大学,去了山东,冯承泽自然明白冯承梅去山东是什么目的,陈满福就在山东大学读书,冯承梅是奔着陈满福去的,要说陈满福这个人,冯承泽对他的印象一直还算不错,浓眉大眼,身高马大,说话的声音也是浑厚响亮。
冯承梅在一九七九年的高考并没有考上大学,差了十九分,在一九八零年冯承泽读大二的时候冯承梅,才考上山东的一所大学。
冯承梅去山东读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陈满福出现在冯承泽的面前。
陈满福得知冯承梅考上了山东的大学,特意从大学请假坐火车来到龙湖县,又来到龙湖村,跟着冯承梅坐火车,一起来到了山东,顺路到北京来看了看冯承泽。
看陈满福的意思,也像是跟冯承梅私定终身,自己的妹妹,也算是有了下家,姐姐也成婚,有了孩子,冯承泽心里也踏实多了,唯一美中不足,是自己的一方父母,早早的离开了人世,不能亲眼看到子女们的幸福。
冯承泽大学四年过得非常充实,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的图书室度过,论文也是得到了优秀,这期间北京师范大学读书的刘虹,几乎每周都来看冯承泽,算是雷打不动的规矩了。
冯承泽大学宿舍的舍友孙明辉,董杰翔,还有何冰,早就把漂亮的刘虹,当成了冯承泽的女朋友。
可冯承泽却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在他心里一直有林夏。
对于林夏这个敏感的名字,冯承泽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人对他提起,包括周顺,刘虹,甚至是王巧枝,还有自己的妹妹冯承梅,这些人从来都没有跟冯承泽说过,林夏到底怎么样了,最后有没有高考考中?
龙湖农场的知识青年依旧还扎根在那里,除了考上大学的人,其他的人全部按部就班,生活在那片黑土地生根发芽……
马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是大学彻底毕业了,因为现在的大学生,比较稀缺,改革开放的号角早就已经吹响,四个现代化建设需要大量的人才,冯承泽所在的机械工程系这些大学毕业生,早就已经被预定了。
冯承泽被系里,推荐去一家国营的机械厂做技术员,工作岗位不错,待遇非常优厚,对于农民子弟的冯承泽来说,这无疑于是天上掉馅儿饼。
可冯承泽的心里,依旧有那个制造全世界最好光源的梦想,冯承泽也在犹豫徘徊,是安于现状去国营企业安安分分的做技术员,还是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南下,追逐自己的梦想?
环视着清华大学这座图书室,冯承泽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甚至是闭上眼睛,都能知道这里的一桌一角,图书馆里的每一张桌子,都留下过冯承泽的身影。
冯承泽放下手中的那本《机械自动化理论概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已经是中午了,冯承泽早上吃完饭,来到图书室坐在这儿就一动也没动过。
四年的时间可以说是风雨无阻,从未间断,只要是在大学开学期间,没有一天的时间,冯承泽不来图书室。
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冯承泽心里边初步有了光源的模型,等待着冯承泽的,就是真正的把理论结合到实践中,实践出真知,理论结合实践,制作出全世界最好的光源来。
大学毕业在即,一起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也要各奔东西,冯承泽所在的机械工程系这些人,绝大多数都留在了北京,有很多人还去了同一家公司,都是待遇和发展前景不错的大公司大企业。
也有不少学生选择南下,去南方碰碰运气。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我发现你从早上来了,到现在一动不动,四年时间了,你从来都没有变过,等你上班工作了就知道,读大学的时候,能在图书馆安安静静的看书,真是一种享受。”
叶菲菲理了理,额头掉下来的碎发,轻轻的塞在耳后。
叶菲菲比冯承泽要早毕业一年,今天是周末,叶菲菲特意来到京华大学图书室,知道在这里一定能够见到冯承泽,叶菲菲的工作不是很忙,在报社负责一些文字校对以及出版工作,这点工作对于叶菲菲而言,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工作之后最大的变化,叶菲菲觉得是一个人的心情,再也不可能像大学生一样,在图书室里边安安静静的看书,看自己喜欢看的书,学着自己想要学的知识,工作之后所有的东西,都要围着工作转……
“与其说在图书里安安静静的读书,我更想去工作,更想让我心中的梦想早一点实现!”
冯承泽看着叶菲菲,“你工作的怎么样?看你的状态似乎非常满意呀,你学的汉语言文学,去报社工作正是专业对口。”
“每个时期都用每个时期的烦恼工作,跟读大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马上也就面临着工作了!怎么样?想好了吗?去哪里准确的说是去哪个城市?”
叶菲菲说道:“你们这些理工科的人特别是男生,好像很多都留在了北京,北京有很多机械制造厂,也是专业对口。你工作分配到哪里了?”
“分配到了北京一家国营的机械设备制造厂,好像是工作一年之后,就能提升技术员!”
冯承泽缓缓的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胳膊,“我们班已经有人先去了,我想在大学多呆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去不去。”
“承泽,这么好的机会,你千万不要放弃,大学毕业给分配工作,而且专业对口,又能解决北京户口,我听说收入也非常不错,如果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以后就很难再找到了,毕竟以应届生的身份,很多单位都是非常欢迎的,而且有清华大学这个招牌,属于大学自主推荐,非常的有指导性和针对意义。”
叶菲菲自然是想冯承泽就留在北京,她也在北京,两个人以后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你留在北京能解决户口问题,而且我也在北京啊,咱们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今天我来找你,有挺多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挺多话想跟你说!”
冯承泽对叶菲菲笑了笑,大学的这段时间,叶菲菲跟冯承泽的关系非常好,冯承泽的性格有一些内向,就如刘虹所说的那般,再冯承泽的骨子里,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源自于冯承泽的出生也好,还是源自于冯承泽天生的性格也罢,或者是源自于冯承泽的家庭,总是带给了冯承泽很多的困惑。
如果是没有这种自卑感,或许也就不会有王金财主任百般刁难自己上大学的事儿了?
只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王金财主任,还在龙湖农场革委会当主任,听说把张珩提成了,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珩这个家伙每天弹得破吉他,眼睛里面只有漂亮姑娘,提成生产大队长之后干劲十足,带领着这些知青们也干了不少工程。
叶菲菲看了看胳膊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承泽,中午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说,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饿肚子,我最佩服你的也是你饿肚子的能力,饿着肚子还能看书学习,我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承泽就是有这股毅力,饿着肚子也不影响看书学习,对于文字和书籍冯承泽有天生的热爱,见到的时候如果不读完,冯承泽心里就难受,像是有强迫症一样。
“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冯承泽一边收拾东西,顺手把笔记本和钢笔装进随身的书包中,“这个秘密,我可是一般人绝对都不跟他说,一个人在饿着肚子的时候,往往记忆力是非常超雄的,甚至是过目不忘,而且饿肚子的时候精力更加集中,对知识更加渴望,看了文字就像是,一颗一颗的粮食,特别有亲切感……”
叶菲菲被冯承泽逗得呵呵直笑,“承泽呀,大学这几年我觉得你变化了很多,比原来阳光开朗多了,话说的也多,偶尔还能开点冷笑,记得你刚一开始来的时候继续住宿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偷小贩。”
“哎,可不能这么说啊!”
冯承泽替叶菲菲推开图书室的大门,叶菲菲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去,“怎么能说我像小偷小贩呢?再怎么说我也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了,我是一个偷知识的贼,这还差不多!”
叶菲菲露出瓷白的牙齿,越看冯承泽越喜欢,“这个比喻真是恰当,偷知识的贼,好像的贼都变得有光环,立马高大上!”
“那就让我这个偷知识的贼,今天中午请你吃顿饭吧!”
冯承泽笑了说,大学期间冯承泽基本上不怎么去外边吃饭,在外边吃饭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叫下馆子,冯承泽是下馆子下的最少的人,大学放寒暑假的时候,冯承泽也不回家了,就在饭店里边打工刷盘子,洗碗擦桌子,顺便住在饭店里,吃住费用饭店都管。
叶菲菲穿着裙子,骑着一个二六自行车,这个白色的自行车特别的显眼。
推着自行车叶菲菲向前走,冯承泽与叶菲菲,并肩而行,两个人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么走太慢了!”
冯承泽绕了半圈儿,双手抓住白色自行车的车把,“我骑着自行车带着你!”
叶菲菲还有点脸红,“承泽,这样……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让同学和老师看到!”
“有什么不好的呀?现在都改革开放两三年的时间了,你的思想怎么还这么顽固呢?再说你和我之间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关系,有什么可怕的,你都已经工作一年了,我也算是毕业,咱们不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上来,快点儿!”
叶菲菲犹豫了一下,嫩白的脸,出现一抹上红,还是扭扭捏捏的坐在了后座上。
“坐稳了啊……起飞啦!”冯承泽猛地一蹬自行车脚蹬子,自行车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