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从前，他可以给她整个世界，而现在他能给她的，只有这一双残废的腿和这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不得不说，程棉按摩的手法挺好，虽然宋屿还是不自在，但被程棉这么按着，觉得两只腿有力了很多，血液通畅，筋脉也活络了，他有明显的感觉，这是一个好征兆。
程棉抬头看着他，“怎么样，舒服吧？”
宋屿不想夸他，怕她之后还要给他按。
“一般般，没什么感觉。”
程棉着急了，加重了力道，“怎么会没感觉，这个是我在视频上面学到的按摩手法，那些按摩医师都说配合这些中药材，是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的，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她两只眼睛急切的望着他，对他否定了她的付出，她觉得失望。
宋屿不忍心，只好实话实说，“还行吧，但是以后不必要了。”
“有没有必要是我说了算，现在是我在照顾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她的口气俨然像个女主人似的，宋屿听到最后一句话觉得开心，仿佛他是她的一样，所以他必须要听她的话。
“你这样蹲着会很难受，去拿把椅子。”宋屿说。
程棉抬头看着他笑，满脸的朴实无华。
“没事的，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我家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我小时候干家务活或者干农活都是蹲着的，我很能蹲的，一点都不觉得腿麻。”
她越是说的这样不在意，他越是心疼。
程棉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关于你家人的，如果你说不能，那我就不问了。”
他怕戳到她的伤心事，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宋屿想告诉她，她不必这样，她如果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任何事他什么都会告诉她。
“问吧。”
程棉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想了半天，问了一句：“你长得像你。妈，还是像你爸呀？”
宋屿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想到她这小脑袋瓜琢磨了半天，问出这么一个滑稽的问题。
他笑了一声，回答：“我像我爸更多一点。”
“那你爸爸一定是个大帅哥。”
宋屿的脸上浮现一抹对过往的沉思和怀念，顿了顿，说：“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年轻的时候是他们学校的校草。”
他从不愿意和别人提起父母，只因为那是一段过于沉重的往事，可是这么沉重的记忆以这样的方式开了头，却是满满的美好。
这些年他被仇恨淹没了，只要想到父母，便想起他们惨死的样子，那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都快要忘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程棉打趣着说：“你是不知道，我爸年轻的时候简直跟个癞蛤蟆一样。我小时候就经常听到别人说我爸是癞蛤蟆，想吃我妈这只天鹅肉。”
宋屿笑，“你怎么这样说你爸？”
“我说的可是实话。我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幸好我的长相还没完全随我爸，要是完全随我爸我可真嫁不出去了。”
宋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那张好看的脸犹如深秋的明月，那样温柔，那样皎洁，那样美好。
第二天，康复医生来了，宋屿的康复训练正式开始，在医生的指导下他尝试着站起来走路。
程棉在旁边帮不上忙，只能着急的看着，训练并不长。康复医生还要宋屿躺在床上给他的双腿做按摩，并且针灸。
宋屿休息时程棉便抓着医生问东问西，拿着小本子记笔记，需要注意哪些需要做哪些都记得清清楚楚，像个学生跟在老师后面一样。
看着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想，要是读书的时候有这么用功，估计都上清华北大了。
程棉中午出门了一趟。康复医生已经走了，宋屿的双腿做完治疗，感觉酸痛，他学着康复医生的手法，给自己的双腿按摩，以减缓这酸痛。
程棉背着包走过来，跟他说了声，她要出门，很快就回来。
宋屿想问她去做什么，也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程棉走了，把门一关，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她的到来像是给他的坟墓开了一扇窗，如今她走了，就把那扇窗给关上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自己没用的双腿，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程棉匆匆赶去漫画社，她都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了。但接下来，她还要请更漫长的假期，虽然金在城是比较关照她，但一直这样，心里也过意不去，不如辞职算了。
中午大家都在午休，程棉走到金在城的办公室里。他没睡，在吃外卖，看到程棉，他有些惊喜，连忙拿纸擦擦嘴，笑着问：“事情忙完了？”
程棉心里难过，但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从包里拿出辞职报告递给金在城，金在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他神色一黯，笑容敛去，显得有些抑郁，饭都不吃了，拿了羽绒服穿身上。
“跟我来。”
他带程棉去了天台，这里很空旷，没有人。
他看着程棉，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还需要多少假，我都批给你。”
程棉哪知道还有多久，三个月，三年，或许一辈子。
她只能向他保证，“主编，你放心，我的漫画肯定不会断更的。我在家里依然可以画，也能保证质量的。”
“在家里？”
金在城仿佛被刺了一下，“怎么，你要照顾他一辈子吗？”
程棉点头。
看到她居然点头，金在城郁闷的吐气。
他不由得生气，语气重了几分，像在训人。
“程棉，他有哪里好，值得你为他做这些。他喜欢你吗？他给你什么了吗？”
程棉想过金在城会拒绝她的辞职申请，但以为他只是在乎稿子的事，但没想到稿子的事只字不提，一直过问她的私事。
她觉得奇怪，又有些被冒犯的感觉。
她没有回答，金在城又问：“你真觉得在家里画跟在漫画社画的稿子质量一样？你现在漫画正火，你难道打算为了他毁了你的事业吗？”
比起金在城的近似于吼叫的声音。程棉倒显得淡定很多。
“我的漫画可以重新开始。但他的人生只有一次。”
“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你要为他付出一切？”
她避开金在城的问题，再次强调。
“主编，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断更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再合作。”
程棉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金在城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甚至还夹杂一丝痛苦。
她对他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去过多了解。
天台上很冷，她感觉脸颊被冻得冰冷，不想再多待。干脆去跟杨姐说一声，她同意了也可以。
她转身走了，金在城却在后面叫住她。
“程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程棉顿住脚步，准备回头看他，头回到了一半，又听到金在城的声音。
“你以为我为你做的这些仅仅是因为我重视你的才华？比你有才华的人我见多了，程棉，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