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程棉已经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身体虚弱无力,腹部时不时刺痛。
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是宋屿,他刚从医生那里过来,程棉的病情没有大碍,过两天便可出院。
他见程棉醒了,心下松了口气,但眼角眉梢却挂了一层冰霜,薄薄的唇冷抿,走到她床尾,将床摇高,又去床头柜倒了杯热水给她。
他仍不说话,程棉只觉得心里瘆的慌,他是在生气吗?
“我咋了?”程棉接过热水,没喝,抬头问宋屿。
宋屿正生气,低头看到她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说好听点是灵动纯净,说不好听就是又傻又笨。
他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我不想和笨蛋说话。”
这略带稚气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显得很严肃。
程棉感到委屈,她都这样了,他还生什么气啊。
程棉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想去拉拉他的手求原谅,但指尖在触碰到他衣服的时候还是收了回来,尽管他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但她似乎还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真正的贴近他的身体。她想,她愿意跋山涉水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最后一步一定是留给他的,那是她在爱情里应该保留的尊严。
“我是不是吃多了导致的?”
程棉看着还剩两大瓶的点滴,觉得自己病的很严重,不禁忧心起来,明儿个还要上班,她请假一天全勤就没得了。
宋屿转身来看着她,目光严肃而夹杂担心,“程棉,你如果缺钱就和我说,我虽然不能一掷千金,但总归不会饿死你。”
程棉的心怦怦跳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宋屿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叫她程棉,很多人这样叫她,但身边亲近的人都叫她棉棉,他这一声程棉有种让她说不出的味道,像亲近,又像疏远。
她垂眸笑了笑,“好啦,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决定再也不直播了,她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况且她也是真的掉进钱坑似的,植物油能喝吗?还满满一杯,现在想来当时脑袋真秀逗了。
宋屿坐下床边的椅子上,两手放在中间握着,满脸严肃的看着她。
“程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如果不是他碰巧下班回来,如果他晚上加班再久一点,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是眼睛一闭晕过去了,再眼睛一睁醒过来了,但他看到她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惶恐的无以复加,一路飙车送她去医院,直到脱离危险他的心才颤颤巍巍的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又怎会知道,他如此害怕失去她,那是他生命再也无法承受的重量。
程棉瞥了他一眼,神情严肃的她害怕,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看她一脸被自己吓到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医生来查房,程棉才知道自己得了急性胰腺炎,相当危险,如果没有及时送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直播打赏虽然可观,但比起健康,她还是打退堂鼓了。她现在相当理解金在城为什么不想让妹妹当吃播主播,虽然她会催吐,但其实吃的也不少,不然也不会那么肥胖。
程棉住院期间,宋屿几乎放下了所有事在医院照顾她,程棉一开始不能吃饭,只能输液补充体内所需要的营养,她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整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走路都没劲。
她挨饿,宋屿就陪着一起饿着,她在床上画漫画,宋屿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法律相关的书籍,程棉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放下笔,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屿。
“能不能……吃一丢丢饼干啥的?”
她饿啊,饿的晚上都难以入睡。
宋屿看向她,又是想笑又是心疼,最后只无声的叹口气。
“忍着。”
“你吃饭了吗?”程棉问。
这两天宋屿常在医院陪她,她都没看到他吃饭,想必是躲起来吃了,怕刺激到她。
“没有。”他说。
“你没吃饭?”
“嗯,不饿。”他继续看书,侧脸对她。
程棉急了,“那怎么行,你胃不好,不吃饭就会胃疼,胃要靠养的。”
她一想到他饿着,就比自己饿着还难受。
宋屿抿唇笑了笑,眼神柔和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书本。
自己都饿得咕噜响,倒还操心起他来了。
宋屿能如此气定神闲的看书,想必应该是中午吃了饭的,程棉也没再管他这事,他能陪着自己倒真让她感动。
“宋律师,其实你不用照顾我的,我虽然不能吃但能走能跑的,你不用担心我。”
话是这么说一下,他能在这里陪着她,她开心的飞起来。
“你要是不愿意我待这里,待会我就走。”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没那个意思。
程棉忙说:“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怕耽误你工作。”
“你已经耽误了。”
程棉撇撇嘴,那好吧,就一直陪着她吧,她一百个愿意。
夜里,病房的灯已经关了,宋屿轻声走进来,借着窗外的光他看到程棉那张睡熟的恬静的脸,她像孩子一样踢了被子,露出半边身体在外面。
宋屿叹口气,轻轻的拉了拉被子盖在她身上,尽管他够小心了,但程棉还是醒了,她虽不像他一样浅眠,但有动静也会醒来。
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宋屿那张好看的脸,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淡光里,像梦一样,却比梦更真实。
她声音绵绵的叫了声:“宋律师……”
好像在说梦话似的。
宋屿温柔的笑了笑,哄孩子一般弯着腰拍拍被子,“睡吧。”
程棉半睁着眼睛,困意在和理智做斗争,她看着眼前这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男人,想起了小时候和弟弟一起抓过的萤火虫,萤火虫总是亮一下灭一下,一会在这里一会飞去了那里。
她每次都抓不住,因为总不知道它们在哪儿。
她想再试一次,便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毫不费力就抓住了宋屿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温暖,指腹有细微的茧,像磨砂般的质感,他的掌心很有热度,好像在她触碰后热度越来越明显,她想,冬天牵着他的手一定很暖和,是个暖手炉。
她的手没有力气,大概是饿的,也是困的,在她要松开时,他的手忽然回握了她,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