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棉穿的是买的新衣服，她舍不得弄脏，换了一件单薄的破旧衣服打扫，家里没有空调，有些玻璃还烂了，风吹进来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热量。
程小强没带宋屿去邻居家，而是帮着姐姐一起打扫，宋屿不太会干家务，程小强让他去厨房烧火，让屋子里暖和暖和。
“好像是暖和了一些。”程小强提着几袋垃圾说。
程棉看到厨房的玻璃透着熊熊火光，放下扫把惊恐的问：“你让宋律师去烧火了？”
“他不会烧火吗？”
程棉忙走到厨房去，果然，宋屿一进厨房的表现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厨房被他弄的乱七八糟，堆在灶台旁边的柴火被点着了，他拿水泼灭了火，干柴都被湿透，屋子里也全是灰尘和冷水。
宋屿扑灭了火，把桶放在一边，算是松了口气，回头一看程棉和程小强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想要解释，但下一秒程小强就大笑起来，程棉一看，原来是宋屿鼻子上摸了灰，看起来很滑稽，她也没忍住笑出来。
“屿哥，你的鼻子。”
程小强把垃圾往地上一扔，给他拿了镜子，宋屿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小丑似的，他轻笑了声，拿手去擦，结果脸上被擦出几道花猫的胡子，这下更滑稽了。
那两人大笑，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那种像掏空内心一切阴霾，装满了阳光雨露的舒坦的笑，除了小时候，长大后他再没经历过。
没人怪罪他，反而夸他灭火及时。
“怪我没和你说清楚，这堆柴很容易烧着的，所以每次烧火时都得看着。”
程棉边打扫边说，宋屿在一旁洗脸，温热的水里漂浮着柴火的黑色灰烬，他弄掉一些，但空气里不断飘过来，他后面就懒得管了。
收拾好后，程小强做饭，程棉去后面的地里摘菜，一大片田地种满蔬菜，它们像战士一样无畏风霜，顽强的活着，放眼望去，绿色浓厚，很美的一片风景。
宋屿跟着一起去，来到菜地，程棉摘了芹菜和菠菜，她蹲在菜地里，低头看着绿油油的青菜，像母亲看孩子一样的爱怜。
“这些菜都是纯天然的，从来没打过药，用的也是天然肥料，所以能长的这么好。”
宋屿蹲在田坎上看着她摘菜，觉得她是和这一片质朴的土地连在一块的，给人踏实和亲切。
他随意的问：“天然肥料怎么做的？”
“我们自己拉出来的。”
程棉实话实说，但说完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喉咙梗了一下，再看那绿油油的蔬菜好像没觉得那么亲切了。
“没事，都分解了，没有毒的。”程棉笑着宽慰他。
宋屿觉得她是故意的。
程棉把菜篮子给宋屿，她要去拔萝卜，直接用手挖土，松了后萝卜轻易的拔了出来。
宋屿看她拔的费劲，把菜篮子放在一边，找准一颗萝卜，不想弄脏手直接拔，结果叶断了，萝卜纹丝不动，宋屿失去重心坐在泥上，还压扁了几颗香菜。
“没事吧？”程棉忙过来扶他。
宋屿自己起来了，泥是湿的，衣服上很容易沾泥，程棉拿萝卜叶子给他擦了擦，无济于事。
“回去我给你洗一下。”
宋屿冷着脸看着那颗固执的萝卜，心里生它的气，转身就走了。
他们走在回去的田坎上，程棉看着宋屿的背影笑着问：“你没在农村生活过吧？”
“没有。”他声音很低，在空旷的田野上，风将他的声音吹到了别处，她费劲还听得清。
“我从小就是农村长大的，我家穷，所以很多东西很原始。”她有点自嘲。
宋屿停下来，目光眺望远方，远处的山仿佛睡着了，静谧的躺着，不理世人，河流缓缓，树木枯萎却依然站着，炊烟袅袅，坐落的几户人家被一大片田野包围，绿油油的青菜格外鲜明，是这凋敝世间唯一的亮色。
“你的家乡很美。”他说。
程棉也顺着他的目光眺望偌大的田野，风是冷的，但系着这片土地的心是热的。
她脸上是恬静的笑容，“人可以飞的很高，房子也可以建的很高，但终究落在这片土地上才觉得踏实，觉得亲切。”
她闭上眼睛，呼吸泥土的芬芳，脸上徜徉着温暖和满足。
宋屿静静地看着她。
像高飞百米的风筝平稳的落在了草地上，像南飞千里的大雁安然的落在了过冬的沼泽地，像太阳的余辉落在了海平线上。
他的目光终究落在了她的身上。
中午吃饭，程大明总算回来了。程棉做了一桌菜，一家人在狭窄的桌子上开吃，风时而从烂掉的玻璃里吹进来，蓄积的热气一次次被吹散。
程棉以前也会带同事回家，所以程大明并不惊讶宋屿的到来，只是这次的男同事格外出众，所以殷勤了些。
“喝酒吗？我们自己酿的米酒，来一口？”程大明把杯子放在宋屿面前，准备给他倒酒。
程棉忙把他杯子拿一边去，“爸，他不喝酒。”
宋屿却把杯子拿过来，放在程大明面前，说：“不经常喝酒，但纯正的米酒难得，尝一尝也可。”
程大明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在程棉的诧异下，一顿饭后宋屿的杯中酒已经没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宋屿是讨厌喝酒的，这点她确定，宋屿是最擅长拒绝人的，这点她也确信，可是这次他没有拒绝，反而喝了满满一杯。
她猜不明白他的心思。
饭后程小强在收拾，他并不喜欢收拾家务，但见不得程棉一直忙着。程棉给宋屿把衣服弄脏的地方洗了，然后交给程小强去拿火烤一下。
“你快点，待会他要回去的，再给他找件爸爸的衣服。”
宋屿总不能在这里过夜，连他能睡的床都没有。
程小强把火烧着了，衣服放着烤，去给宋屿找外套，回来时宋屿的衣服居然着了火。
他赶紧拿水泼上去，火灭了，衣服烧了一大块。
程棉走过来问他要衣服，程小强把衣服扔给她赶紧跑，程棉一看，追着程小强就打。
让他办事真是失策。
他这件衣服肯定要不少钱，关键是他没有外套能穿什么回去啊，穿老爸的吗？那丑得她都看不下去的外套怎么可能给宋屿穿回去。
宋屿穿着程大明的衣服在门口和程大明聊天，那身蓝色的破烂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倒并不觉得寒酸，只是有点怪。
她拿着他的衣服走过去，歉意的说：“……火烤烂了，我想办法给你买一件。”
程大明心疼的拿去衣服，“太不小心了，这买衣服也得明儿个赶集的时候，今晚就住下吧。”
程大明顺理成章的留了他，像预谋好似的自然。
程棉不明白老爸的意思，住下？住哪儿？
宋屿并不在意那件衣服的死活，听到程大明的邀请，欣然接受。
“好，那只好打扰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