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龙吟和白予墨已经提前打听到了这女木匠的住址,趁四周无人翻墙跃入。见这女木匠孤身独居,院内并无家人,便打算好好搜证一番再回锦城客栈。孰料,正在院里查看时,余光瞥见半个脑袋探出围墙,不等看清面目便本能地抄起手边木梭往那脑袋掷去。
待听得那人惨叫,龙吟和白予墨才认出是于牧。继而又听见李润居和桃夭的声音,便知道三人都寻来了此处。
这倒是出乎龙吟的预料,不过如此一来也省事了不少,不用专程赶回锦城客栈再交流打听到的消息了。
果真如桃夭所言,这女木匠是个专做织机的女子,一座宽敞的三进院子,里里外外凡是能下脚的地方,不是摆着织机,便是放着制作织机的木料零件。连她的卧房,也是她的书房,除去一床一柜以外,其余地方放满了她绘制的织机图纸。可以说,这个女木匠是个不折不扣的痴人,生活里除了设计织机、制作织机以外,便再无他事。
“既然都找到这儿了,那说明你们也听了不少她的事,都说说。”龙吟问道。
最积极地莫过于于牧,龙吟话音刚落,他就开口道:“嘞个女的名叫桑织,虚岁三十,据说……”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是个暗娼。”
话音未落,桃夭的拳头已经雨点般的追打而至:“你才是暗娼!你全家都是暗娼!”
于牧抱头鼠窜连连喊屈:“不是我说的,是别个说的!你要打切打他们!”
“你跟到乱嚼舌头,也该打!”桃夭气得七窍生烟,抄起手边的木棍就要打于牧,却被龙吟拦住。
“好了。”龙吟对桃夭道,“这不是吵闹的地方,等听完了所有消息再慢慢收拾他。”
于牧哭丧道:“长师父,你还帮……”
“莫喊。”白予墨喝止了于牧,“老实交代,辣些人凭撒子楞个说她?”
“他们说,桑织三十岁都不结婚,还有钱买楞个大的宅子,肯定有问题……”于牧道,“还有人说看到有男的从她房子头出来,还有人说自己跟她睡过……”
“你乱说!”桃夭气得快哭了,“人家明明是个天才!”
桃夭拿起身边散落的图纸,向所有人展示道:“这儿的每一架织机,都做了改良,每一张图纸都是她反复推演,画了很多遍才成型。所以,整个锦城只有她造的织锦机,能织出独特纹样,抢都抢不过来。”
“世人只识杨木匠,却不知桑织。”龙吟闻言叹气。
她先前打探时获得的消息便是,锦城最有名的织机木匠是杨木匠,称其所造织机乃天下一绝,想要何图案便能织出何种图案。由于工艺繁琐复杂,所以一年只交两次货,一次是四月锦市交一批,一次便是金秋十月交一批。
但今年四月锦市杨木匠却爽约了,龙吟去找杨木匠核实爽约因由时,才从其慌张寻人的蛛丝马迹里获知,他是教桑织学习木工的师父,也是桑织卖织机不得不倚借的男子身份。
桃夭对杨木匠并不陌生。他比她父亲稍长三岁,桃木匠专做家居之物,杨木匠专做织机,虽是同行却谈不上冤家,是以时常往来以兄弟相称。桃夭对杨木匠自幼便尊称杨伯伯,却从不知道他收过一个女弟子。他将桑织藏得有多深,便就越能说明,桑织其才慧有多高。
“以前我只晓得杨伯伯是造织机的好手,没想到,他竟是靠着桑织……”桃夭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悲凉,“杨伯伯的织机一台便能卖出百两银,如此高价预定者也排到了三年以后。既然唯独桑织能做出如此精妙的织机,杨伯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她攒这么座宅子绰绰有余,还需要去当暗娼?”
“这倒没错。”龙吟道,“今日杨木匠坦言,桑织在他手底下做了十五年工,他给她的工钱,十年前便已是五成,是他手下木匠中价最高的。既是因为桑织的技术,更是因为若此事闹将出去,杨木匠的声名也毁于一旦。”
“杨木匠恨不得供着她,当然不可能杀她。她一个织机痴人,从不出去走动,与周围邻里没什么往来。凭空猜测虽多,倒也不至结仇杀人。”白予墨喃喃道,“难道真跟千绝峰有关?”
龙吟沉思片刻,转头盯向于牧:“说跟桑织睡过的男人是谁?”
“一个街娃儿!”于牧见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积极不已,“我带你们去!”
浆洗街一端临南河,酉时将尽,低云垂暮,河心航着乌篷画舫,渔歌丝竹交织飘扬。河边聚着晚饭乘凉之人,三五成群搓麻打牌,说那话的痞子也在其中。
远远的他就瞥见于牧走来。刚被问过不少事,他还记得于牧的长相,如今见他又来,身后不仅有个翩跹公子,还跟着三个漂亮姑娘,登时酒足饭饱色心起,朝于牧开起了黄腔玩笑:“兄弟伙,看不出来耍得挺花啊!”
“不是……”于牧刚要解释,却听得耳旁响起白予墨的声音。
与平时的冷厉不同,此刻白予墨又娇又嗲,朝那痞子嫣然一笑招手道:“我们还差一个人,你要来不嘛?”
于牧惊呆原地,龙吟面露惊奇,桃夭也瞪圆了眼睛,唯独李润居倒吸一气,嘟哝道:“笑得越甜,下手越狠。”
三人一下子懂了什么,纷纷同情地看向痞子。
痞子对前方的危险还浑然不觉,喜滋滋地朝白予墨走来:“真的假的?”
白予墨杏眼水灵灵一转,娇羞又难为情地瞥了眼河边的人,道:“人太多,不方便……”
“懂懂!跟我来!”痞子口水都快流到下巴,屁颠屁颠地领着他们拐进一条无人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