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呗！”李润居理所当然道，“就像咱们的锦城客栈，桃夭才去过几次？”
一语点醒龙吟和白予墨，两人一刻不敢，先是找到许清也，描摹一张春雨所述的安景庄的模样，随后让李润居拿着画像去找熟识的安仁堂伙计询问。
果然被告知此人是他们先前的掌柜，也姓安，不过叫安峤。有的说他是安老板的远房亲戚，有的说他和安老板什么关系都没有。关于这些安峤从来没有回应过，只是一笑了之。在这伙计看来，他这不承认也不反驳的劲儿，就是为了给大家营造一种他来头很大的样子，但其实他啥也不是。
“为何如此说？”龙吟像这伙计问道。
“他要真嘞是安老板的亲戚，肯定会大张旗鼓地高升，啷个可能突然就辞工消失了嘛！”伙计道。
“他何时辞工的？”龙吟追问。
“半个月前，二月十五左右？我们新店布置正好出了问题，火烧眉毛了，他还闹辞工，啷个劝都不听，第二天找到他屋头去，人都莫得了，哪个都不晓得去哪儿了。”说起这事伙计还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现在都没找到接替他的掌柜，搞得新店一直开不到张。”
二月十五辞工，第二天春雨便稀里糊涂地回了家，钟叔宝失踪。半个月后，钟叔宝便就成了缸中的蛊食。
这显然是一出精心设计的阴谋，但让龙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设局人的图谋。春雨家贫，无依无靠，与之亲近可得到什么呢？
钟叔宝这个舆图吏，也并非是什么油水丰厚的肥缺，为何会引来一个来历不明之人？难道和钟叔宝今年修订的地图内容有关？事涉工事地形机密？
念及此，龙吟和白予墨当即前往钟叔宝家中，翻阅他这一年所去过的地方，绘制过的地图。
钟叔宝的书房内存有上千幅舆图，龙吟叫上了明廌堂五人，以及许清也前来仔细检查。但让人遗憾的是，就连像桃夭和许清也这样，对图纸和工事极其敏感之人，也并未没从中发现什么特别。
所有地图均是周边郊县地形的复查订正，并未涉及城防军营的部署情况。春雨也证实了，军事舆图由军中人负责，不在钟叔宝的职责之内。
但越是这般事事正常，就愈发显得春雨遇安峤一事极为蹊跷。
就在龙吟百思不得其解时，锦城出了一件事，因连日多雨和岷山春汛，让城南府河的观音湾发生了决堤。
所幸决堤之处田地居多，居民较少，并无严重的人员伤亡。吴既明亦算是个有良心的父母官，不仅组建手下救人救灾，更是主动上书请求减免受灾乡里今年应缴的赋税。
但也正因这场决堤，让龙吟发现此堤也存在于钟叔宝修订的范围中。钟叔宝此次的丈量记录，堤坝的大小高矮都较十年前的记录短上丈许。
是十年前量得不精？还是这十年间的风化侵蚀所致？
为弄清楚事实，龙吟深夜潜入了衙门架格库，翻找关于观音湾的各项记录，却未曾想，发现了一桩五年前修缮堤坝的舞弊案。
五年前观音庙曾出过一次事，便是在修缮时遇暴雨决堤，导致死亡了五十徭役者和兵卒。为此衙门拨下了五百两的抚恤金。也是在同年的年底，分掌城防的同知吕宗炎家购了一处新宅。
她将所有相关账目一一核查，发现诸多细枝末节的钱数对不上，来回核算发现府库拨款的一千两堤坝修缮费，实际花费不过三百两，导致用工用料严重不足，让观音庙堤坝成为民间俗称的“豆腐渣工事”。
分掌营造的同知严双卿自是不必说，定是中饱私囊，而掌管所有钱粮流动的同知米漳平，也难说清白。否则又怎会拨出一个高于市价的修缮费数额？
“你是说，他们是因为这个，找了江湖人对钟叔宝下手？”听完龙吟的发现，白予墨问道。
“不对。”龙吟思忖片刻道，“我还特地留意了衙门小吏的近况，负责做这些账目小吏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对钟叔宝下手？而且，如果真是为此事，自然要把可当罪证的舆图拿走，为何还会留在家宅里任人查看？”
“看来这帮贪官和钟叔宝没什么关系。”白予墨道，“只能接着查别的了。”
“查别的之前，我得先给这三个同知一点教训。”龙吟冷道。
白予墨对龙吟的天真有些无语，轻哂道：“天下之大贪官之多，皇上都杀不过来，你能教训几个？”
“见着几个教训几个。”龙吟理所当然道。
“当年太宗皇帝也是这般，逮着一个杀一个。结果就是官太少，连最基本的捕盗也人手不够，导致当时匪盗猖獗。你真觉得那样的世情，就比现在更好？”白予墨反问。
“你有你的道理，但我不认同。”龙吟坚定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白予墨道，“这世上并无绝对的罪过，有的只是放错了位置的把柄。”
“你的意思是？”龙吟疑惑道。
“待时机合适，把柄自可拿出来用。”白予墨杏眼弯弯，笑含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