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还要去忙家属院的事情,没办法继续在学校呆着。
她有些担心地望着姜木子,怕她处理不来这些事。
老校长看在眼里,宽慰道。
“你就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吧,姜老师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你把人交给了我,我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闻言阿珠哭笑不得,“这里是学校,又不是别的地方,哪里就会受委屈了?”
姜木子出来时恰巧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阿珠还有事情需要忙,她留在这里也无用。
“阿珠嫂子,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已经记得回去的路了,你也不必在这里等着我。”
得了这句话,阿珠倒是没有在犹豫。
目送阿珠离开后,姜木子便开始投入到教学之中。
跟孩子们相处时,听说了之前还有几个老师的事。
好些老师受不了这边的苦日子,渐渐地就离开了。
倒是还剩下了一个人。
“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怎么今天不见他来?”姜木子好奇询问。
之前拿弹弓打了姜木子的小男孩站出来,举手回答。
“姜老师,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人叫赵老师。”
闻言姜木子看过去,“那这个赵老师今天怎么没来?”
“他老是不来上课,还觉得我们不听话,认为在这里是浪费时间。”
“他特别凶,老是骂我们。”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大多得到的都是负面评价。
在众多同学之间,有一个叫兰朵的小姑娘欲言又止。
姜木子敏锐察觉,好奇询问。
“小朋友,难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兰朵身上。
她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赶紧摇头。
姜木子看在眼里,知道大家都在说赵老师的不对,只有兰朵有别的想法,估计也不敢说出来。
“没什么事情了,现在也到放学时间了,你们都赶紧走吧。”
说着,姜木子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兰朵。
“兰朵,你在这里留一下,老师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了兰朵。
兰朵坐在位置上,眨巴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刚才大家都在说赵老师不好时,你好像有别的想法?那能不能告诉老师,在你心里,赵老师是怎样的存在?”
姜木子原以为没了其他人,兰朵会愿意实话实说。
可她好几次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只是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
姜木子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意温柔。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如果赵老师听见同学们对他的恶意评价,想必也会特别难受,可如果这里面有一个同学愿意站在他那边,他就会高兴。”
姜木子说完挥了挥手,“回家去吧。”
兰朵起身,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着姜木子,嘴唇翕动。
“赵老师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是吗?”姜木子没有急着追问,而是微笑着站在原地。
“赵老师刚来的时候特别认真,我没办法回家吃饭时,他还会把自己的饭给我吃,而且声音特别温柔,教的东西也特别好。”
“但是他觉得我们太笨了,觉得会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最近就频频请假,姜老师,其实这一切都不怪赵老师。”
毕竟是穷苦地方的孩子,心智比其他地方的孩子早熟。
兰朵说完后,就赶紧跑开了。
姜木子在心里琢磨着孩子们说的话,觉得这个赵老师是个复杂的人。
或许真的应该去拜访一下。
在学校简单的吃了饭,姜木子找到老校长。
“校长,虽然学校学生不多,但老师只有我一个,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我听说学校还有个赵老师,你能不能去把他请来?”
一听见赵老师,老校长的脸色就微微有了变化。
“叫他来干啥?他又不会教什么东西,来了也是吃白饭的。”老校长对赵老师有诸多不满,继续蹲在屋檐下抽旱烟。
“我听说他是大学毕业生,来这边支教的,那就应该让他踏踏实实的工作,而不是想这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总不能把所有的活都堆给我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木子大概看清了本地人的习性。
果然,老校长听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确实不能让他白拿钱,但我之前也让人去叫过他,他说什么都不来,要不然你去请?”
老校长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将赵老师的地址给姜木子。
姜木子正有这个打算,徒步去了赵老师家中。
赵老师现在住在老乡家里,一个破旧的院子,屋门敞开,隐隐可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她拍了拍门,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
赵老师昏昏欲睡,穿着拖鞋跌跌撞撞出来。
瞧见来的是个陌生人,眯着眼睛打量着。
“你干啥子?来找谁的?”
“我来找你。”姜木子自来熟地推门进去,坐在了赵老师对面。
赵老师喝了酒,整个一副醉汉模样,脚边摆放着空酒瓶。
他抓了抓略长的头发,一屁股坐在摇椅上。
“找我干啥?”
“赵老师好像已经有一周没有去学校了,而你只请了三天假,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扣工资了。”
来之前姜木子已经打听过了,赵老师是难得的大学毕业生,被安排到这里来支教。
听附近人说,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干劲十足,可渐渐地也就萎靡不振了。
提到学校的事,赵老师的眼神清明了一阵。
不过想到学生们的情况,他冷嗤道。
“你该不会是学校里新来的老师吧?我劝你赶紧走人,别在这里浪费青春。”
“教孩子们读书,怎么就是浪费青春了?难道这里的孩子不能拥有自己的学识吗?难道他们就活该比城里的孩子低一点?”姜木子追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因为当地人十分无知,他们觉得教育无用,不相信科学,反而去相信他们的狗屁信仰,甚至觉得我教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赵老师的情绪有些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眼神也越发轻蔑。
“无所谓了,文化不同嘛,语言不通嘛,反正跟他们不能沟通,那我何必去浪费时间呢?”
望着赵老师妥协的模样,姜木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对方眼睛亮起来时,她好像看见了一个怀揣着梦想和热情的少年。
可此时此刻,亮光熄灭,只剩下了一个邋遢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