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戚帝目光落在她身上,冰冰凉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亦或是太多情绪掺杂其中,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戚霜脸上微笑的表情像一张面具纹丝不变,过分柔和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保持着膝盖弯曲恭敬的行礼姿势,屈着膝太长时间不变以至于有些酸麻。
良久,大戚帝收回目光,一把把那女子抱在怀里,语气淡漠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着实狠毒!
这是巴不得她有去无回了?
那可真的是要让他失望了!她不仅回来了,而且完完整整,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带着一腔毁灭欲,满心杀意仇怨的回来了!
戚霜心下冷冷的笑,面色却是平常十五岁少女天真无邪的懵懂温顺,乖巧道:“是,儿臣回来了!”
大戚帝见她又是一副似真似假的无辜神情,皱了皱眉,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云岚的面容,明明那样一张绝美倾城的脸孔,却无端端的令他作呕,他神色漠然,耐着性子对她慢慢问道:“公孙世子如何?”
戚霜含笑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有些气血不足,多多服用一点养气补血的药就好了!”
大戚帝轻轻“嗯”了一声,搂着那女子慢慢走进寝宫里。
戚霜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他们慢慢的走,她神色自若,亦步亦趋的跟着。
大戚帝没有回头,淡淡地道:“不管怎么样,公孙世子是替你挡了一刀,虽然你们只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是毕竟救了你一命,你要好好记在心里!”
戚霜眼中盈满温和雅致的波光,细碎的如水晶般的晶莹澄澈,细看之下,又蒙着一层薄凉,漆黑的瞳仁是暗夜下苍茫大地的空寂寥落。
她声音温软道:“父皇放心,儿臣明白的!”
大戚帝微微点了点头,无论她的样子是不是假象,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乖巧听话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抵触不起来的,但是他的满意无关骨肉亲情,只是他身为皇帝的掌控欲带来的扭曲的成就感。
大戚的这位帝王,可是有点变态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野琥国去年进贡了一些龙血乌,那个东西应该对公孙则的伤势有些帮助,你去国库里看一看还有没有,不知道赏赐了这么多次,还有没有剩下的,你亲自去一趟镇北王府送过去吧!另外向镇北王赔礼道歉,人家好好一个世子交到你手里,隔三差五伤筋动骨的,父母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忍心唯一的儿子跟着你受苦受累?”
戚霜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再沉稳淡漠的性格都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心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好像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吧?
父母心都是肉长的?只有你老人家一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又或者说,你的铁石心肠,从来都只是对她一个人,毫无理由的憎恶,厌弃,除之而后快。
即使心中嘲讽,戚霜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温柔笑意,道:“儿臣明白了”
大戚帝蹙眉,觉得今天的戚霜乖顺得有些诡异,忍不住转过身,直直的望进她眼底。
戚霜含笑,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眼眸明亮的晃眼。
那双眼睛,晶莹澄澈,美的炫目,波光流动间盈满着笑意,除了笑意还是笑意,却没有一丝情感,空洞洞一片,只有水色柔光在眼里水波一样的荡起一阵阵涟漪。。
大戚帝没来由的心底微微颤了一下,一种经常会在和戚霜谈话时产生的惧意缓缓的浮起。
没错,是惧意!
大戚帝厌恶戚霜最大的理由,不是因为云岚,而是戚霜本身,面对戚霜时没来由生出的惧意,激起了大戚帝本能的危机感和防备,让他不自觉的疏远,又或者是一种逃离,逃离她的接近,这种危机感每次都逼得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他无法忍受每次面对戚霜时,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压迫力,让他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作为一个帝王,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即使对方是他的女儿,是他万里江山的继承者,也无法容忍。
这些戚霜都不知道,因为就算是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帝王会心胸狭隘到这个无可救药的地步,她只是觉得是被命运捉弄,前世今生都没有与父亲这个名词无缘。
只是不知道戚霜要是知道是这个原因,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大戚帝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聚起一层薄薄的冰霜,心里的惧意化作不甘和愤怒,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就是不安分,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非要连累身边人,这样下去还有谁敢跟着你,堂堂大戚皇女,也要收敛一下自己的野性子,免得到最后孤家寡人,受人厌弃!”
说到最后,口不择言,毫无理智。
戚霜对他突然的火气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若不是生死攸关,也懒得揣摩他的心思,她的这位父皇,脑回路一向诡异曲折,弯弯绕绕的,天天猜非要累死不可,脑细胞多也不是这么杀的。
“儿臣明白,会努力改进的!”戚霜耐心回应着,瞟了一眼他怀里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她的妙龄女子,含笑道:“这位美人……看起来真是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脊背微微一僵,不明白火怎么又烧到她身上了,她再清楚不过,这个皇女上次放过她纯粹是没心情杀人染血,又或者是看她年轻,给她一条生路,今天估计是不会打算放过她了!
大戚二皇子就是因为说了一句冒犯她的话,被她饿的不成人形,连自己的至亲胞弟都能下这样的狠手,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早知道就不应该那么贪心,听了宫长邑的诱惑去挑拨镇北王府和戚霜的矛盾,让他们反目成仇。
女子吓得不敢抬头,却突然灵机一动,她心想着,此时抱着她的人可是大戚帝王,戚霜的父亲,只要讨好他,有了他的庇护,她还用担惊受怕,惊弓之鸟一般吗?
大戚帝皱了皱眉,道:“婵儿,你认识皇女?”
女子伏在大戚帝怀里,几乎看不到脸庞,声音闷闷的道:“殿下应该是认错人了吧!奴家怎么觉得殿下面生啊?”
戚霜挑了挑眉头,笑容满面道:“是吗?”
女子眼睛偷偷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慢慢道:“以殿下的姿容风采,若是奴家见过殿下这样的人,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是殿下认错人了,奴家可以肯定没有见过殿下的!”
戚霜依旧笑容满面,若有所思道:“哦!那是本殿下认错人了,真是抱歉,吓到姑娘了!”
她一说,大戚帝倒是察觉出来,她这样一副龟缩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有猫腻。
她这么反常,是有什么瞒着他么?
感觉到大戚帝变得僵硬的身体和怀疑打量的视线,女子勉强抬起头,笑靥如花的看着他,柔声道:“陛下,你看皇女殿下这么盯着奴家看,奴家……有点害怕”
大戚帝恍然大悟,冷冷的转身看着笑容满面的戚霜,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阴阳怪气,看你把婵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戚霜含笑看着他们,心下无辜的泪流满面,道:“父皇,你可真是冤枉儿臣了,儿臣从头到尾都是在认认真真,和和气气的和这位姑娘说话,父皇都是一直在听着啊!”
大戚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把她的辩解听进去,把女子轻轻抱在怀里,走进寝宫。
“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戚霜微微一笑,对着他们俩的背影慢慢的屈膝,道:“该做的,儿臣马上去做!”
她只是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让自己更寒心一点,让自己下手那时,再也没有顾虑。
回到寝宫,戚霜洗漱完了,脱衣就寝。
半夜三更,睡的迷迷糊糊。
夏日晚上总是干燥闷热,一阵风吹来,散去空气中凝滞的热气,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闷热。
戚霜穿着单衣,翻来覆去的睡的不老实。
一道道黑色影子划破沉闷的空气,冷冷的死寂的杀戮气息弥漫在寝宫四周。
“斯拉”一声脆响,窗户纸被轻轻的撕开,长长的竹管伸进去,蓝绿色的烟雾顺着竹管飘散出来,宫殿周围守候着的宫女侍卫都是一阵阵晕眩,晕倒在地。
本来翻来覆去的戚霜也停住了乱动,呼吸声渐渐的低沉下来,静静地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黑影一闪,雪白阴冷的亮光一闪而逝,刀锋一转,落到熟睡的戚霜的脖子上。
戚霜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黑衣人用充满恨意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她,压低的声音带着阴狠的怨毒和不惜一切的疯狂。
“哈哈哈,戚霜,我计划了这么久,舍弃了那么多的东西,终于可以亲手杀了你,终于可以为纱儿报仇雪恨了!”
戚霜抱着枕头,轻轻的闭着眼睛,面色平静安详 ,呼吸声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