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柠看着车窗外,轻声说着,“林言,我选了理科。”
仰头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林言懒懒地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有想考的学校吗?”
林言缓缓睁开双眸,他发现从昨天开始江晚柠就有些不一样,却还是老实回答了,“有。B大金融。”他想要去B大,离A市也不远。主要是他要学的是金融,而B大的金融系又是赫赫有名的。
江晚柠笑了笑,点了点头,“校霸还能是学霸,只有你了吧。”
林言挑了挑眉,没有接住这个夸奖,反问着江晚柠,“你呢?有想去的大学吗?”
江晚柠看了看手里的糖纸,将它慢慢捋平,她爱画画,可是她却不喜欢江勇。
她想去美院,“我想去美院。”
林言眼眸微动,“哪里的美院?”
“不知道…也许是B大的也说不定呢。”江晚柠笑眯眯地看着林言。
后者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江晚柠的眼眸,没有说什么。
慢慢的,班车驶进了客站,乘客纷纷走下了车。
“走吧,到了。”江晚柠冲着门口扬了扬头示意,抬手拍了拍林言的胳膊。
林言喉结滚了滚,点了点头。
车站略显清冷,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江晚柠和林言出了车站之后就打车去了李叔发来的地址。
坐在车上江晚柠不停地搅着手指头,眼神充满光地看着这一座城市,与南城和A市大有区别,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这就是她妈妈一直生活的城市吗?好喜欢,好治愈。
林言一直偏头看着扒着车窗观察的江晚柠,眼神有几分宠溺,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礼盒捏了捏。
“姑娘啊,你给的这个地址啊。那个车它进不去的咯,我就把你们放在门口好吧?”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
江晚柠一愣,咬了咬舌尖,“好呢,谢谢您。”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小区下了车,江晚柠不停地深呼吸,扯了扯林言的袖子,“糖。”
林言偏头看着江晚柠,舔了舔上颚,“叫我。”
“叫什么?”江晚柠一愣,看着林言近似勾引地靠近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林言看着江晚柠一脸懵地看着自己,毫无防备地模样真的让他受不了了。
“草。”低声咒骂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颗奶糖递给江晚柠。
江晚柠接过糖,太紧张,没有留意到林言别过去的脸上出现了不自然的红。
“林言,你说她还认不认识我?”江晚柠发现自己好像不敢再往前走了,垂头看着脚尖,她想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这么多年一个电话都不联系自己…
林言垂眸看着黯然神伤的人,像个脆弱受伤的小可怜,她在害怕,抬手揉了揉江晚柠的头发,又软又顺,“别怕,我在。”
江晚柠感受着头顶的一双大手的温暖,偏头看着林言,“一会,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林言笑了笑,闷声嗯了一句。
江晚柠和林言走进小区里,这是个喧闹的地方,小孩和老人都在小区里玩耍,江晚柠观望着周围的环境,问了门口保安,“请问这个小区有一位叫韩莉的女士吗?”
小区属于那种不是很严格的,保安还在里面磕着瓜子,闻言想了想,“韩莉啊…你往B3那边走,就能看到了。”
江晚柠微微蹙眉,有些不解,还想再问什么,那个保安已经继续磕着瓜子刷剧了。
江晚柠和林言对视了一眼,只能按照保安大叔说的路找,这个小区可能是行为管理比较松散,来来往往的人多也杂,小区里面也是有不少饭店…
江晚柠越走越不安,她记忆里的妈妈总是喜欢安静,从来都不喜欢喧闹和嘈杂的环境,她喜欢的从来都是自己从容地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这小区不算小,江晚柠和林言走了好一阵才找到B3的位置,这里还有一座小小的拱桥。
林言看到江晚柠紧握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的一间小门面里,一个长相端庄的女子正笑颜对着来往的客人,店面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莉佳早餐店”。
江晚柠舔了舔干涩地嘴唇,手指微动。
林言看着江晚柠抿唇沉默地模样,“你在这等我一会好吗?”女孩转头笑着看着林言,语气平淡。
林言知道,她想自己去。“好。”
江晚柠呼了一口气随着人流走进了早餐店,点了一份馄饨。
江晚柠挑了一个角落坐下,这个小店里和普通的早餐店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一样的画,可能就是墙壁上挂着几分画吧。
韩莉异常忙碌,店里只有两个员工。
江晚柠偏头看了一眼厨房的韩莉,清瘦高挑的身影不停地忙碌着。记忆里的妈妈很少下厨房,不过脸看起来与记忆里的妈妈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多了几分苍老,但是那张脸上却是她很少见到的笑容。熟悉又陌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您的馄饨,辣椒和醋您自己加。”
江晚柠的饭是一个员工端上来的,小伙子看着一脸阳光。
“哎,我的包子呢?”隔壁桌的客人催促着。
“马上了…”
江晚柠看着面前这一碗小混沌,她记得江勇从来都不愿意妈妈下厨房,还经常说你妈妈那双手是用来创造艺术的。
江晚柠有些颤抖地拿起勺子,舀起了一个小馄饨,这可能是她以前唯一记得不多妈妈做过的饭了。
一旁的店员端了包子上来,“来了,您的包子哟。”
那大叔看墙上的画看了半天,“你们老板这画的真不错啊。”
那店员也顺着望过去,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老板画的。”
那客人疑惑地看着店员,“那些是谁画的?”
“是我们老板的儿子画的,画的不错吧…”
“磅登。”
店员被这突然传来的碰撞声吓了一跳,忙看着一边失魂落魄地江晚柠问候着,“您没事吧?”
说着还拿布子把溅出来的汤汁擦干净。
“姑娘?姑娘?”店员诧异地看着发呆的江晚柠。
“您怎么了?小姑娘。”
江晚柠回神,僵僵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店员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到后厨之后就被韩莉问起来,“怎么了?”
店员耸了耸肩膀,“一个小姑娘不小心把馄饨汤撒出来了,没事。”
韩莉点了点头,继续去忙了。
江晚柠努力调整呼吸,埋头吃着馄饨,可这馄饨入了口却没有任何滋味。
店里的客人一批一批的走,直到人渐渐少了下来之后韩莉才得空歇一歇。
“就那一个客人了。”店员对韩莉说着。
韩莉是不是蹙眉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觉得甚是熟悉,“你们先走吧,下午来的时候再收拾。”
韩莉本想那一个客人走了之后再开始收拾,没有想到路过的时候听见了…
“妈。”
韩莉身子一僵,呆愣在了原地,脑海种冲出来了许多画面,可是她不敢回头。
江晚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仰头看着那个清瘦高挑的背影,头发随意地挽起,围裙还没来得及去掉。
“妈…”江晚柠的声音有些沙哑,忍住了哽咽,扬起来了一个笑容。
韩莉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这张与自己年轻时别样无二的脸一时之间心竟然是狂跳个不停。
“晚…晚柠?你是…晚柠?”韩莉眉间已有了细纹,此时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晚柠。这一切似乎很不真实。
还不等江晚柠开口应是,只见韩莉皱紧了眉头,语调有几分高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爸呢?”
江晚柠扬起来的嘴角僵住了,嘴唇微动,“我…我来看看您。”
韩莉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语气柔了下来,双手不安地搓着围裙,“吃了没?没吃给你下碗馄饨。”说着就要往后厨走去。
“吃了。吃的馄饨,很好吃。”江晚柠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我就是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韩莉没有回头,“我过得还挺好的,你该…”
“我过得不好。”江晚柠垂着头打断了韩莉的话,语气有些委屈,“你为什么不要我?”
韩莉一噎,攥紧了围裙,不停地搓着,“我没有不要你啊,那不是我和你爸爸离婚了吗?”
江晚柠忍住向下撇的嘴角,“您能坐下来跟我说几句话吗…”她一直背对着自己,连看看自己都不曾。
韩莉害了一声,转身坐在了江晚柠的对面,姑娘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动人。
“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呢…”韩莉笑着打量着江晚柠,似乎真的是久别重逢喜不甚喜。
“您结婚了?”江晚柠咬了咬舌尖,没有看韩莉,反而是抬头看着墙上的画。
韩莉脸上的笑一僵,随即笑着点头,“是,结婚了。”
“他对你好吗?”江晚柠看着韩莉的脸,这张面容与记忆里那个安静作画,举止文雅又端庄的女人大相径庭。
韩莉一愣,有些尴尬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你…”
“为什么要离婚?”
韩莉索性免除了客套的问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和你爸爸不合适,他不爱我,我们终究是会分开的。”
“你爱他吗?”江晚柠淡淡的反问着。
韩莉看了一眼江晚柠,“爱过,但是这些都是过去了。他不爱我…你还小,你不懂大人之间的事。这样的结束也许对幼小的你不公平,但是却是对我的解脱…”
韩莉叹了一口气,缓缓说着,“你跟着你爸爸,会收到很好的教育和成长环境…至于我,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吧。”
江晚柠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沉默了很久,“您为什么放弃了画画?”这可是您最爱的东西不是吗?
谈到这个,韩莉的眼神竟然柔了下来,“他没有你爸爸富裕,我得陪他打拼,画画嘛…没必要时时刻刻不是…”
江晚柠猛然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了。
“晚柠?”韩莉诧异地看着猛然站起来的江晚柠。
“我知道了,您忙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江晚柠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手心已经被指甲印出来了印子,面上却很是平静。
韩莉追了出来,“晚柠!”
江晚柠应声停住了脚步,只听韩莉的声音在身后缓缓的说着:“是妈妈太过自私…妈妈对不起你。”
江晚柠没有说话,抬步离去,刚好和走来的一个男人撞上,江晚柠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那男人走向韩莉,“你怎么出来了?菜我买回来了,今天咱们吃炖排骨…”
江晚柠的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林言看着来人,站起身来,“聊完了?”
江晚柠扯了一个笑,“聊完了,走吧?”
林言挑了挑眉头,瞟了一眼女孩攥的紧紧的手,没有说什么。
江晚柠走在前面,林言跟在后面,两人就这样走在街道上。
他没有开口问她怎么样,江晚柠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出了小区之后就漫无目的的走着,而林言也就跟在身后。
她陪他吃了一顿饭,全程都是淡淡的笑着。
“我们在这玩两天吧?”江晚柠歪头看着林言,他应好。
两人找了酒店住下。
夜晚江晚柠说想要出去散步,林言就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林言看着她从来没有放松过的小拳头,终于忍不住了,大步一跨,攥住了那个小拳头。
林言轻轻地将拳头掰开,眼神里有心疼,轻轻地按摩着江晚柠的手心,声音温柔,“在大哥面前不用忍着。”
江晚柠松开了小拳头,一头扎进了林言的怀里,不停地抽泣着,不同于上次的没有声音,他能听见她的抽泣和哭声。
林言一愣,心里一疼,回抱着怀里的人,任由她打湿自己的衣服,怀里的人一抽一抽的,像止不住了一样。
她忍了一天,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受伤,他看的出来。
江晚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埋头在林言的怀里不停地哭着。
林言生疏地用手一下又一下顺着江晚柠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江晚柠的后背。
这哭声异常地委屈,他知道她的心里埋了太多的委屈…被人冤枉,受人编排,这些她都没有大哭…
这动静引的偶尔过往的人侧目,林言的眼眸深邃,十分生疏地用着低音哄着怀里的人,“嗷嗷嗷…宝宝乖,宝宝乖…狼来了我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