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殿门就有冷风刮在脸上,元琰呼出一口热气,紧了紧衣领,向走廊一头休息的侧殿走去,风吹起衣摆,他冻的牙齿打颤,刚才的披风忘拿了。
走进侧殿,热气铺面而来,因为在年夜会有大臣带家眷过来,所以炭火烧的极旺,他一抬眼,就见许浅浅在椅子上半合眼眸,昏昏欲睡。
元琰把脚步放轻了,踱步到火炉旁,不时从火炉里传来燃烧时火苗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格外明显。
“殿下”,许浅浅似乎刚刚睡醒,声音带着些软糯。
元琰看向她,就见她起身迈步过来,走到近前,开口道:“殿下为什么要和徐小姐退婚,甚至为此不惜和陛下闹僵?”
“我不想成亲”,元琰望着烧的火红的炭,僵硬的手暖了起来。
许浅浅不可置否,勾起唇角道:“殿下就要去边疆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道殿下为了不成亲宁愿不要皇位吗?”
元琰给不知该如何给她说,要说不要皇位,那他只需要向从前一样纨绔就好,对付四皇子干嘛,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直在火炉旁,脸被炭火熏的有些烫,他摸了摸脖颈,道:“我是去边疆积累功绩的”。
许浅浅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人心,元琰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起身道:“晚宴现在应该已经散场了,我先走了”。
许浅浅也起身,迈出大殿。
夜宴散场,人群三三两两的向宫门走去,元琰搓了搓被风吹凉的手,向寝宫走去。
白色的月光洒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把人影拉的老长,干枯的树枝索索作响。
急促的脚步声临近,元琰见一队禁卫军急匆匆的向皇帝的寝宫而去,在寂静的夜里显的格外突兀,好似走在人心尖上,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心慌的感觉。
是出了什么事吗?元琰不知为何心慌的厉害,总有种出了什么坏事的后怕感。
他上前拉住刚从宫门回来的一个侍卫,问道:“今儿晚有没有出什么事?”
侍卫的脚步停住,转头看过来一愣,随即行礼道:“回九殿下,宫门口四皇子妃和丞相府二小姐打起来了,结果四皇子妃本来是要有刀子捅许二小姐的,误伤了四皇子,现在两人都被压入大牢了,等候陛下处理。”
“许二小姐有受伤吗?”
过了片刻,侍卫摸了一下后脑勺,道:“应该也受伤了,毕竟四皇子妃似是疯了般用刀乱砍!”
元琰急忙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又想到什么,转身拉住侍卫急切道:“你知道她被关在哪吗?”
“我是说许二小姐!”
“她被关进大理寺了”,侍卫正打算要走,被元琰拉的愣住,迟疑道。
元琰风风火火的就向宫门的方向走去,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宫门口好似离的很远,元琰喘着粗气,寒风似利刃在脸上刮过。
张绪不知从哪出来,和元琰撞了个正着,衣领都偏了,先是急忙行了一个礼,气喘吁吁道:“殿下,陛下找您呢!”
“没时间!”
元琰没理他,向宫门的方向快步走去,路过的太监禁卫纷纷行礼,他没多停留一下,张绪的脚步声传来,在后面喊道:“殿下,陛下正在等您呢!您要去哪?”
张绪很快就追了出来,喘着粗气,跟上元琰的脚步。
到了宫门口,就见宁王世子风骚的坐在在马上,马抖了抖蹄子,打了一个响鼻,元琰连忙上前去,对他道:“把你的马借我用一下!”
“你连我的马都要抢,他们都是马车坐着不冷,你怎么不去抢他们的”宁王世子身子有些打哆嗦,牙齿打颤的恨恨道。
周围确实都是马车,这大冷天的谁骑马呀!
“我有急事,别废话,下来!”元琰把宁王世子使劲往马下拽。
宁王世子跳下马,两只手放在唇前呼了一口热气,搓搓手掌,来回踏步,伸出手道:“那你把你的令牌给我,我今儿就睡你宫里了。”
元琰匆忙从怀中拿出令牌扔给他,脚踏马蹬,一个横扫坐于马上,拍马冲了出去。
张绪在身后的叫声渐渐消失。
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飞奔带来不断的哒哒声,整个世界好似就剩一个人了,经过半个时辰的冷风,终于来到了大理寺门口。
大理寺门口前最显眼的就是先皇御笔亲题的几个大字:刚正明法,字迹刚劲有力,一笔一划间犹如利刃。
他下马上去敲门,铁门哐哐作响,元琰一边敲门,一边搓搓发僵的脸。
过了片刻,大门嘎吱打开,开了一条可以一人通行的间距,一个身穿褚红色官服,手里还拿着鸡腿的人烦躁道:“是谁啊?”
“呦,九殿下,下官真是失礼”,他似乎很是尴尬,拿着鸡腿的手背向身后。
“你们这今晚过来的丞相府二小姐在哪?”
官员身子侧开,把留出的门缝开的更大了一些,对元琰笑着道:“今晚来到人在地牢里,是禁军统领亲自吩咐的,据说是谋害皇室。”
“带路”,元琰冷声道。
“这,这……!”官员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他在原地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元琰着急的道,恨不得把官员拎起来,想倒豆子一样让他把话快点说。
“不满殿下,这个罪名一般没有陛下允许是不能探视的,您就不要为难下官了!”官员额头皱成川字形,仿佛吃了黄连。
元琰从腰间拿出皇帝的玉佩,举到官员面前道:“现在可以吧!”
官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行礼道“陛下万万岁。”
这个玉佩是皇帝在皇子时的玉佩,见玉佩如见皇帝,他去河道的时候皇帝给的,一直没有收回,今儿派上了用场。
“赶紧带我去!”
官员起身擦擦额头,手里的鸡腿不知去哪了,在前面领路,笑容谄媚道:“殿下怎的今晚就来了,地牢里又冷又臭,明估计陛下处置的圣旨就会下来!”
“这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刺杀皇室,估计是没救了!”
元琰向官员不善的看了一眼,放沉声音道:“你说谁没救了?”
官员触及元琰的眼神,干笑两声,直到地牢再没说过话。
沉重的牢门带着锁链,拉开的时候带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一阵腐臭味铺面而来,官员在门口熟练的摸到一个未点燃的火把,掏出火折子,火苗在火把上“轰”燃了起来,带亮黑暗的通道。
元琰走进走廊,里面身手不见五指,只有小火把的微弱亮光,两边都是关押犯人的监牢,有的里面关了十几个人,都在草席上蜷缩这身子睡觉。
许浅浅受了伤,现在又要挨冻,她怎么样了?
“她在哪里?”,元琰向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望去。
官员脚步放快了几分,道:“殿下,就在前面了。”
元琰一边匆忙的走,一边不断向两边看去,官员手里拿着火把,他急匆匆跟上脚步,在走过几间牢房后,指着右边的一件道:“殿下,就在这!”
抬目望去,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轮廓,元琰从官员手里接过火把,道“打开牢门!”
官员停了片刻,这才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砰砰当当一个个的翻找起来,咔嚓打开锁子,元琰当即就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门。
红色的火把照亮了黑暗,走到近前,就见许浅浅睡在冰冷的地上,她淡粉色棉裙上染着红色的血迹,元琰打量了一眼,没有见伤口,只是露出的指尖发青。
许浅浅慢慢睁开了眼睛,用手挡在眼睛上放,原本还迷糊的面容露出讶异,她坐起身子道:“殿下,你怎么在这?”
是啊!他怎么在这?他听见许浅浅可能受伤还被关在大理寺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没有?”元琰皱起眉头。
许浅浅似乎一点也不为她的处境担心,露出一丝笑意,掸了掸衣裙上粘的干草,无奈道:“我也不知为何,刚出了宫门就被人扑上来就用到乱砍,四皇子上前阻止结果被砍伤。不过我并没有受伤。”
“你放心,我会向父皇说明的。”元琰不知许浅浅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说道。
他冲在外面等着的官员说道:“拿几床被子和火炉进来。”
黑乎乎的走廊上看不清官员的反应,只见他不知又从哪拿了一个火把点亮,应道:“殿下稍等。”说罢就离去,火把的光慢慢消失不见。
许浅浅仰起头,亮亮的眼睛看向元琰道:“谢谢殿下,不然我今晚估计得冻醒。”
火把随着时间的燃烧,火苗变小,元琰把火把放在许浅浅面前道:“这也太冷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烤火?”
许浅浅微微发青的手指放在火把旁边,在红色的火光映衬下有了一丝暖色,更显修长白皙的手指晶莹剔透。
元琰忍不住的握了上去,许浅浅的手一僵,并没有立即抽离,而是带有疑惑的向元琰望来,道:“殿下这是干什么?”
元琰也不知道,就想握住这双手,他没有拿开,而是手指紧了紧,含糊道:“你的手太凉了。”
许浅浅把她的手抽了出去,元琰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