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冲地上躺着,好似已经没有生气的许浅浅道:“你可以出去了。”
他没有谄媚,也没有趾高气扬,只是淡淡的,在这里呆的久了,什么事没有见过,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曾被关进来,也有从这里出去的地痞流氓步步高升,最后成为皇城司指挥使,皇帝最信任的人。
许月月过了好一会这才费力的坐了起来,能看到她的肚子很是大,好似快要生产了。
她在这这么久,都没有人通知四皇子,为什么现在就有人把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牢头甩了甩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到脑后,这和他没关系。
许月月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腿在微微发颤,好似随时都会摔倒,可牢头没有丝毫要上前扶的意思。
不是因为牢头为人冷漠,而是他不能碰许月月,毕竟男女有别,这种事要是被人看见了,不安好心的人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过了许久,许月月这才缓慢的挪动到门口,她一直扶着墙,亦步亦趋的走在黑暗的地牢里,牢头在她身后慢慢跟着,直至出了牢门,可以看到天空。
牢门口有个车夫在等着,下巴没有胡须,看样子是宫中的小太监,牢头上前说了几句,算是把人交了出去。
太监从怀中掏出印有皇帝印章的释罪书递给牢头,牢头拿着东西离去。
小太监上前扶住许月月,尽管面对一个全身臭烘烘的人,他也没有露出一丝嫌恶爬,举止不愧是宫里的,许月月在心中冷笑。
她之前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无论她做什么事,丞相都会帮忙解决,可经过这次的事,她才真正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人情冷暖,要不是因为她怀孕,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呆在牢里了。
她摸了摸手腕,原本那里被她时时刻刻都爱护的镯子不见了,是她把镯子送给了别人,才给她换来能重新看到太阳的机会。
许月月尽管身子无力,但还是咬着牙走上马车,直至坐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马车启动,许月月靠在车壁上喘着粗气,她额头甚至有汗水滚落,咸咸的汗水带着脸上的脏污流到唇上,她的胳膊好似有千斤重,能走到马车上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现在连做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她费了全部的力气使平安走上马车,要是她摔倒肚子里的孩子出事,那她就得继续呆在暗无天日的牢房。
马车因为有帘子,所以光线并不是很强烈,许浅浅只觉眼睛有些发涩,亮光如针尖一样刺入眼珠,让她本能的把眼睛闭上,回到了熟悉的黑暗。
走过主街,马车顺着长长的道路向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街上的吵杂叫卖声熟悉而又陌生,好似上一次听到这些声音已经是前辈子。
宫门被禁卫军缓缓打开,马车进了皇宫就平坦很多,没有外面颠簸。
下来了马车,直直走进四皇子所在的宫殿,里面有两人在谈笑着,不时还会笑出声,许月月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尤为刺耳。
她双腿颤抖着,有些站不住,靠在旁边放花瓶的高桌子上。
徐若瑄望了过来,像是才刚刚知道许月月进来一样,看着她担忧道:“你这,这……”。她转头对还坐在桌旁品茶的四皇子道:“殿下,找御医过来看看吧!”
四皇子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找大夫的意思,他冷冷道:“她能有什么事?”
“小安子,把她送去后院”,四皇子对殿里侍候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就走了过来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若瑄在旁边道:“殿下,这还是找大夫看看吧!看她的情况很不好。”
“没事,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四皇子不以为意道。
许月月不在看徐若瑄假惺惺的样子,她费力离开靠着的椅子,稳住身形这才缓缓抬步,就见四皇子朝这边撇了一眼,眼里满是嫌恶,好似在看一个丑陋的怪物。
她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也不在理会,至少她现在从牢里出来了,没到最后,就还不知谁输谁赢。
走过干净的寝殿,寝宫,来到后院低等宫女主的地方,房间里是一个大通铺,上面至少要睡十几个人。
小安子指了指大通铺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说完就走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走到大通铺坐下,这才松了口气,两只脚好似铅球一样,重的厉害。
许月月望向四周,到处都堆满了东西。要是以前她来这种地方,肯定呆不住,可是在大牢里住了大半年的她,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宫女们都上值去了,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许月月已经适应了外面的亮光,望向窗外也没有不适。
就这么坐在大通铺边上,呆了一下午。
“这是哪来到乞丐”,穿着宫女服的女子用尖细的声音道。
后面又进来一个宫女对前面的宫女,道:“你在鬼叫什么?都已经累了一天了,就不能好好歇歇。”
话音刚落,她也在门口站住,道:“只是哪来的?”
许月月被这两声叫的回过神来,她这才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发现还穿着牢里的囚服,囚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变成了一片黑灰色。
脚上原本的绣花鞋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同样黑漆漆的脚趾,这双鞋从入狱就穿着,已经有大半年了。
“你是哪来的,赶紧出去!”第一个进来的宫女厉声吼道。
许浅浅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长时间没有开口,嗓子已经变的干涩。
“呀!你把我的褥子都弄脏了”,站在后面的宫女上前两步,眼睛瞪着。
到了下值的点,没多久就有陆陆续续的宫女回来大家都围着许月月看,有的捂住了鼻子,在周围吵吵嚷嚷,指指点点。
最后有一个宫女提议道:“我们把她扔出去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点头。
大家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把许月月抬了出去。
许月月干哑的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在皇宫的角落没有人理会。
夕阳落在庭院里,照在红墙琉璃瓦上,显的美丽而又可怕。
~~
元琰在宫殿里整理着工部拿过来望远镜的单子,现在工部只做了两千多个,因为不熟悉所以质量参差不齐,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这次的望远镜主要发给边疆的将领和斥候单子上罗列了要分配的名单。
“张绪,你把这个单子给工部的薛承司送过去”,元琰低头看着单子,嘴里吩咐道。
张绪从门口大踏步走了过来:“是,殿下”,接过单子就准备要走。
元琰叫住了他,皱眉片刻叹了一声:“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现在只是拿到了工部送来的货单,还没有见过做的怎么样,只是根据第一次拿过来的样品猜测的,想来质量堪忧。
张绪快速备好马车,元琰一路朝工部下的衙门而去,天色已晚,路边的摊贩在收拾摊子。
大夏的宵禁很松散,只要不是成群结队或是恰好被晚上巡逻的士兵撞上,其实都没事。
工部的门紧紧闭着,门口两个石狮子一个张着嘴,一个闭着嘴,威严肃穆,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的老大,面露狰狞。
身后的张绪上前敲了敲门,没有等多久门就被打开,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睡眼惺忪。
汉子打着哈欠道:“是谁呀!”
张绪在门口侧过身子给元琰让开了路,汉子这才抬起头向门外看了过来,见到元琰立马严肃起来,他抱拳行礼道:“殿下。”
“嗯,你们做的望远镜在哪里,让我看看”,元琰说着走进门内。
汉子在门口反应过来,向前走去,道:“那殿下先在大厅坐一下,臣去找薛承司拿钥匙。”
大堂里一片漆黑,大汉掏出火折子打火点燃蜡烛,大厅亮了起来,火光影影绰绰。
元琰在大厅里扫视一圈,里面的陈设老旧,不过墙上挂着一弯弓箭,看起来很是沉重,上面有类似鱼鳞的花纹,颇为古老。
他走上前用手摸了摸弓箭的周身,冰凉的玄铁上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有损坏,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出庄严古老。
元琰想拿下来仔细观看,一只手用力竟然没有能提起来,弓箭依旧在墙上一动不动,好似原本就长在那里,玄铁发出嗡鸣,好似古老的怪兽被打扰而发出不满。
这个弓箭元琰只觉眼熟,之前在哪见过呢?
是博物馆还是书上?
它好似和他有什么联系,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曾经在那里见过,摸着上面还有些灰尘的弓,脑海里有一段记忆闪现。
对了,这个弓就是挂在他穿越之前,桑拿馆的大堂上,他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可看着熟悉的纹路,又好似这个弓曾经和他紧密接触过,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着弓,鼻尖闻到血腥味,像是处在尸山血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