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在这里半天一直无人问津,如今见有公子对他的诗感兴趣,热情道:“公子对我这首诗感兴趣?”
许浅浅看着宣纸上的笔墨目不转睛,开口道:“这首诗是什么价钱?”
书生笑道:“小姐要是看上这首诗,就看着给一点就行。”
元琰掏出一个钱袋扔向书生,书生下意识接住,钱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无人问津的诗前站了人,周围路过的人也好奇过来看,有的人见是一首算不上大气的诗又走开。
书生拿到钱袋,只是觉得自己的诗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就拿出几两银子把钱袋递给元琰:“公子给的太多了”。
“诗那里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你拿着吧!”
元琰拿起纸看了上面的诗一眼就递给了许浅浅,随意道:“给”。
许浅浅也没推辞,接过宣纸行礼道:“谢公子”。
因周围的人甚多,许浅浅一直称呼元琰为公子。
两人边走边聊,许浅浅听元琰说的一些看法,豁然开朗。
书生准备收拾回家,他是马上要考春闱的,但是因为家境贫寒,老母亲病重不得已拿写的诗出来卖,这次是卖过的诗得的银子最多的一次,他想着这些银子足够支撑到明年开春考春闱和一些笔墨纸砚的费用了。
他把钱袋要塞进袖口的时候有人喊住了他,书生抬头看去,就见是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
书生疑惑问道:“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年轻公子身边还有几个跟着的公子,众人来到了书生这里,年轻公子笑着道:“这位兄台,你能不能把你手里的钱袋让我看一下?”
书生面色警惕,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钱袋,不过这钱袋着实是漂亮,拿在手里柔软丝滑。
年轻公子看出书生的顾虑,摆手道:“这位兄台放心在下只是看你的钱袋漂亮,想要看看。”
书生见他们都一派大家公子的样子,也不会是拿那种鸡鸣狗盗之辈,就把钱袋递给了他。
年轻公子把钱袋拿到手,布料顺滑柔软,上面的绣工出神入化,就见钱袋的边上绣着莽,只不过和钱袋是一个颜色不易看清。他曾经穿过一件宫里赐下的布料做的衣服,这布料,绣工,花色都显示着它是宫里皇子的。
之所以说是皇子,是因为它的边上绣的是莽,公主是不会用莽这个图案的。
他问书生道:“你这个钱袋卖不卖?”
书生只是看着这个钱袋漂亮,料子也好,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专门来卖,他摇摇头道:“这个钱袋不卖”。
年轻公子不甘心的道:“你出一个价钱,这个钱袋我很喜欢,还希望兄台能买给我。”
年轻公子身边的人疑惑道:“王兄,你不是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吗?这次怎么非要买一个旧钱袋?”
书生也是竖着耳朵听,他也很疑惑公子为什么就看上了他手里的钱袋。
年轻公子低声道:“这钱袋是从宫里出来的。”
好友了然,要知道皇宫里的东西即使是旧的在外面也是价值千金,皇宫里的东西是禁止流出来的,旧的东西都会让太监去销毁,有的太监会偷偷拿出一两件来在外面卖,但这个钱袋虽然用过,但是边角都没有磨损,可以看出来没有用多久。
平日里人们都爱跟风,喜欢打听宫里的娘娘都平时吃什么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如果京城流行起一个发髻样式,一种衣服款式,那一定是先从皇宫流行起来的。
书生闻言一惊,刚才买他诗的人是个皇子吗?可是他的诗很是普通,这个消息让他既是惊喜又是有些担忧。
他一把拿过自己的钱袋,道:“我不卖”。
年轻公子也是很失望。
竹林里因为人多也不显寒意,公子们吟诗作赋心情高涨。
元琰和许浅浅边走边聊,许浅浅笑道:“殿下的想法可真是新奇,臣女从未听人说过。”
元琰顺手揪了一片竹叶,拿在手里把玩,道:“要说新奇谈不上,只是从没人这么想过而已。”
两人没去竹林作诗的亭子里,而是沿着竹林边的小溪散步。
许浅浅的眼里多了往日没有的星光,笑着道:“殿下总是如此的洒脱,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一些闲言碎语。”
元琰比往日显的更为活泼的些,没有在众人面前的沉稳,他道:“其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所谓的规矩只是别人强加于你的,没必要为了迎合大众而丢失自己。”
许浅浅看着这个少年,她两辈子才想明白的事,而他现在就做到了。
这是一个通透聪明的少年,可是他从不会像有些人一样为了利益不顾一切,而是因为要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洒脱。
她本以为男人都像丞相,四皇子那样只看中利益,把权力放在第一位,因为大多人都是如此,可是今儿她见到了一个人能知世故而洒脱,在权力中心而不会被权力迷失。
“难怪徐小姐只是见了九殿下几面,就喜欢上了殿下,殿下可真是比常人都要有趣”,许浅浅的话里带着淡淡的酸意,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元琰也没往这边想,只当是闲聊,他有些抑郁的摇摇头:“我和她并不熟,而且她嫁给我不是什么好归宿。”
在元琰心里,他迟早都是要回去的,虽然这是一部小说,但他还是不能让人家姑娘在他身上浪费感情,还是应该早早说清楚为好。
许浅浅只以为他是不喜欢徐若瑄,道:“这是陛下赐婚,殿下可以以后再娶自己喜欢的人,只要殿下不辜负徐小姐就行。”
在许浅浅眼中男人娶自己喜欢的妾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宠妾灭妻,夫妻相敬如宾就是好男人了。但是像四皇子这种为了喜欢的人连结发妻子都能利用算计的人就是人渣。
元琰摇头道:“我要娶肯定是娶喜欢的人为妻了,要是娶了不喜欢的姑娘为妻,同样也是毁了人家姑娘,让她和我冰凉的过一辈子,这样同样是对不起自己喜欢的人。”
许浅浅被他大胆的话语震了震,下意识道:“还从来没有一个皇子一生只娶一个妻子的。”
“没错,我就是一个不一样的烟火”,元琰不正经道。
许浅浅被他的表情逗乐,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了。
她身后的桂枝一直远远跟在后面,见到小姐开心也露出一个笑来。
徐若瑄找了个理由过来这边找元琰,听到他们谈话就一直没有过来,听到就九殿下不喜欢她的时候,扶住了身边的竹子,狠狠的看了笑的开心的许浅浅一眼,离去。
诗会一直到夕阳落下就结束了,马车三三两两的离开,元琰也和许浅浅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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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向丞相府行驶,桂枝在旁边为许浅浅把小手炉里的火点燃。
“小姐,今儿九殿下说了些什么,竟能让小姐笑的如此开怀?”桂枝给许浅浅倒了一杯热茶,白雾生气。
许浅浅一只手抱着小火炉,一只手从马车上拿出一本书,闻言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摸笑意,道:“九殿下说话甚是有趣。”
桂枝也道:“不仅如此,九殿下对小姐还颇为关心,帮了小姐好几次”。
许浅浅沉默,心里想到那个洒脱的少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安心,和他在一起总是如此自然轻松,不像和别人呆在一起顾忌的事情太多。
许浅浅捧着书,但很久都没有翻动,马车缓缓到了丞相府门口,车夫勒紧马缰。
天色已经起了朦胧的黑,许浅浅下马车进了丞相府的侧门,就见陈氏院子里的管事在门口等着她。
管事见了许浅浅就急忙道:“二小姐,大夫人找您有急事,您先去大夫人院里一趟”。
“什么事?”许浅浅并没有过去,而是问道。
管事只道:“这个不知,只是大夫人命我在这等着二小姐,说等二小姐回来就去她院里”。
许浅浅不为所动,冷声道:“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打扰母亲,还是明儿再去。”
桂枝见周围有几个小厮从竹林里走了出来,连忙站到许浅浅前面。
管事收了刚才脸上的和气,命令小厮道:“把二小姐带到大夫人院子里去。”
小厮得了命令就要动手,许浅浅淡淡吐出一句话就让他们僵住了:“难道大夫人现在都不顾她儿子弟死活了吗?”
管家也没想到这茬大夫人只是命令他们吧许浅浅带过去,他自然不会让大夫人失望,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许浅浅走远了,管家想拦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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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靠在床榻上,喜欢一遍按揉着她的肩一边道:“夫人,这二小姐到现在才回来,听说她今儿和九殿下呆在一起。”
陈氏叹了一口气:“自从九殿下见过许浅浅之后就和我这个姨母闹掰了,这些日子也和贵妃娘娘没有通信,明儿你递进拜贴去娘娘宫里,就说我们姐妹也许久不联系了,我想进宫看看她。”
桂枝应了一声。
蜡烛在房间里影影绰绰,陈氏的面色阴晴不定,嘴里还在咬牙道:“许浅浅”。
陈氏以往回到娘家,丞相都会跑去接她回来,可是这次她等了好几天,丞相还是一如既往的上下朝,好似没有她这个人。
当年的那个翩翩公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朝丞相,那些洒脱不羁的样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变成了现在的老谋深算。
她再也给不了他威胁,他就如和她毫无关系般的冷漠,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在他心里什么都不算吗?
许泰,你还在想着那个已经死了好些年的贱人吗?我堂堂辅国公府长房嫡女有那里不是那个乡野村姑。
喜儿吹灭了蜡烛,去了外殿守夜。
一夜无眠。
天空蒙蒙亮起,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忙碌了起来,惠贵妃宫中,宫女为贵妃娘娘梳着发髻。
翠竹进来行礼禀报道:“娘娘,丞相夫人递进来了拜贴”。
惠贵妃接过拜贴,看了一遍,上面以往熟悉娟秀的字迹略显凌乱,明显写字的人心中烦躁。她自然听说过丞相府的事情,但是想帮忙也插手不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你去回个帖子,让丞相夫人进宫陪陪本宫”,惠贵妃叹息一声。
翠竹又继续禀报道:“娘娘,听说昨儿徐小姐回了太师府以后就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有用,太师极为疼爱这个孙女,所以还打骂了她身边的丫鬟一顿,说是丫鬟侍候不周。”
惠贵妃眸色沉了沉,淡淡道:“知道了。”
门口有宫女行礼道:“陛下”。
惠贵妃转过头去,皇帝一脸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对宫女摆摆手,接过宫女手里的梳子,为她轻轻梳着发丝。
“陛下,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吗?”惠贵妃笑着柔声道。
皇帝弯身抱着惠贵妃,两人脸颊相贴,皇帝低声道:“我们的儿子现在长大了,能天天见到爱妃,朕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惠贵妃伸出手拍拍皇帝的手臂,温声道:“陛下对臣妾真好!”
皇帝看着惠贵妃的容颜依旧像他们刚认识那会一样,站起身拉着她的手道:“谁让的欣儿如此美丽,朕都被迷晕了眼。”
“陛下可真是喜欢调侃臣妾”,惠贵妃撒娇道。
她想起了儿子的事,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变成了惆怅。
“爱妃怎么了?”
惠贵妃皱着眉道:“陛下,这儿子长大了也是让人不省心,他对徐小姐总是冷冷淡淡的,昨儿我让他和徐小姐一起去诗会,本是为了培养他们的感情,可谁知今儿就听见徐小姐回了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你说他是不是欺负徐小姐了?”
皇帝用手把惠贵妃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温柔道:“年轻人还不都是这个样子,你那会还说不喜欢我呢,可最后还不是嫁给朕了,不用担心。”
他坐到了桌前,道:“要不把她们的婚期先定下,这样也让元琰收收心。”
惠贵妃自然也是这样打算的:“这样也好,陛下挑个日子给他们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