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锟面上若无其事。
心里却是拿定主意不能再宽饶了江临渊这个本主。
他控制不了魔修分神，又和李暮雨太亲密。
如此一来，这小女孩子内府里的妖元就危险了。
燕娘就危险了。
侧目看着李暮雨，南海妖首突然觉得燕娘附在她的身上，并不是没有原因。
长相轮廓有一二分相似，甚至是性情相似，这一回燕娘和他为石矶娘娘争吵，他当然知道这小女孩子在背后支持燕娘。
都是一样的爱吃醋。
眼里不揉沙子。
或者——林锟突然悚然发现：
她的妖气更重了。
“你最近是，是不是经常用老虎附身？”
他伸手捻起了凤侍玉盘中一颗仙丹，缓缓服下。
“是……”
李暮雨捧着琉璃盏仙乳，很奇怪。
“不要再这样了。小心变不回来。”
她已经被萧清山提醒，连忙笑着感谢着，又拿出了脖子上挂着的定魂珠给他看。
林锟知道定魂珠的作用，稍稍放了心。
但他皱眉沉思。
见她颦着眉，又给他切脉的歪头模样，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他受了伤心神不定的原因？
他把饮完的琉璃盏递回给她，在她侧身时调出了内府妖气，凝神细看着她。
她坐在榻前的玉凳上，侧手放下了盏杯。
月光从仙宫的天窗落下，落在了琉璃盏上。
琉璃光幻，在墙面上勾勒出一道如月的梦幻光影。
是李暮雨的侧影。
她今日仍然是一身峨嵋弟子的曳地粉裙，乌发梳起束着八瓣玉雕莲花道冠，月光中，粉裙与莲冠交辉，她整个人就是一朵盛开的夜色幽莲。
紫白色的剑气披帛在玉石地板上流浙而去，林锟的眼神一个模糊，她仿佛就披了一头浅紫色的妖发，坐在了茫茫的银光大海之上。
深夜的海面静谧幽远。
唯有她一人坐在星空下，流动的一圆圆的银波在她的脚边向四面撒了开去……
她不是越来越像燕娘了？
林锟骇然一惊。
她的妖气修炼太快了。
“岛主，怎么了？”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
他却透过了李暮雨，第一回看到了妖侣燕娘在她内府里修炼盘坐的紫影。
月光下，李暮雨的内府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识海。
燕娘最喜欢深夜的大海。
那只小小的海上紫燕，她在二百年前确实接受了他的一缕元婴，修成了人形。
它是他挑选出来的元婴法器。
“……”
丝毫不需要让李暮雨起疑，他面无表情倚坐在紫麒阁的榻上，就可以看到一圈圈海波银
纹中，燕娘妖元浮空的身影。
林锟撑着脸，微闭着眼，仿佛回到了二百多年前。
那时，小紫燕吸纠了她的一缕元神，变成了燕妖。
它化成纤弱的女子人形。
夜月下，她披着紫羽妖裙被他从海滩上扶起，那一瞬间，他就被她的美丽慑住了心魂。
燕娘那瑰丽的浅紫双眸，在她修成人形，从南海赤焰岛的沙滩上站起来时，就已经吸引了他。
他在犹豫挣扎了五十年后，才心甘情愿地与她结为了妖侣。
而那些做法器的日子里，她总是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中，按宫中护法的教导开始初次修炼。
而他却只会在暗中观察她的变化。
南海深处的赤焰岛上，燕娘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夜深之时，从妖宫的雕窗飞出去。
她会飞到海面上，静静浮坐在月下海涛之中。
她会悄悄地听着，美人鱼从深海里唱出来的歌声……
……
那时的情形，就和李暮雨现在一模一样。
“燕娘！？”
他忍不住出了声。
“什么，岛主？”
李暮雨茫然转过脸来，那一瞬间，琉璃月光的幻影碎开。
林锟分明看到了她眼瞳中那一圈紫白色剑气。
紫色妖气更浓了。
李宝儿的妹妹，在妖道双修之后，她的妖性更重了。
因为燕娘开始修炼妖元。
林锟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岛主？”
“……你前阵子和江临渊的魔修分神挺亲近？”
燕娘察觉到魔气，所以开始修炼自保了？
“是，岛主。”
她解释着，
“岛主，江师兄的分神挺讨厌我的，但他很喜欢老虎。”
白老虎的嗷嗷乱叫声在仙阁里传来，不知道它一个劲地在外面疯玩些什么。
“老虎说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白老虎其实是虎爪子拍胸口保证过，东王那小子要敢吃她，它就咬死他。
“岛主……？”
她小声地问着。
“……没什么。”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魔修东王和白老虎的魔气和李暮雨太亲近，足够刺激燕娘了。
这一瞬间，他倒是收起了杀掉江临渊的念头。
那小子和蓝玉暖暧昧不清，正中他的下怀不是？
“……那……岛主你还要再服这两粒……”
她又摆好了玉盘仙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她没有发现林锟盘算着如何开口说起江临渊和蓝玉暖的事，只以为他是不愿意藏在这仙阁里躲着养伤——身为南海妖首怎么能避开梅山魔尊？
“……你放心，我不至于鲁莽行事。”
他失笑着。
他精明谨慎深知进退，哪里会要一个小女孩子担心？
“倒是你，你这妖道双修……”
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你在修炼女娲符法时，是不是吸收了燕娘的妖气？”
李暮雨一呆，慌忙解释着道：
“岛主，我虽然是有吸一些妖气来修炼。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为了不被林锟骂一顿，她费心解释着。
林锟不需要听这许多就早已明白。
燕娘的元神在她内府里开始修炼了。
她修炼出来的妖气自然就渗进了李暮雨的十二条气脉。
李暮雨只要修炼，就一定会吸进去。
除非她不修炼。
“我并没有怪你，只是……”
他也有些替她发愁。
好不容易学会了妖道双修，眼看着终于有修炼到分神期分出妖元的希望，但这样修炼下去，她的道气一定赶不上她的妖气修炼。
燕娘会一直给她补充妖气。
妖道双修。
她最后只怕会修炼成一个大妖仙。
和燕娘长得一样的绝色女妖仙。
更要命的是，到那时，她未必就需要把燕娘的妖元分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