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伯玉哈哈一笑,从亭子里拿出了几件大衣给他们:“第一次来秦家的人几乎都不会考虑到这里的冰天雪地,自然也不会准备保暖的衣裳,索性我们秦家已经习惯了,这不,家主知道你们要来,早就吩咐人在这亭子里准备了厚衣服,你们快换上吧。”
王古阳他们两眼放光,颤抖着手接过了吕伯玉手中的大衣,看看四下无人,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冻得僵硬的衣衫脱掉,换上了暖和舒适的冬装,张文举甚至直接脱了个精光后才重新穿戴整齐的,看到陈极锋直翻白眼。
寒风又起,夹杂着散雪扑向人们,不过这一次,王古阳他们已经可以从容应对了。
张武强身着一身紫色衣服,张文举穿着白色大衣,王古阳还是一身黑色,倒是和他之前的装扮变化不大。不过三人现在的衣服,内里都衬着一层皮毛,脖颈处的衣领也是用厚厚的毛缝制的,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既保暖又舒服。
“伯玉,你可知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做的?”王古阳手抚摸着衣领处的毛,很是喜欢。“不过要做成这样几件衣服,恐怕要造不少的杀孽吧。”
吕伯玉连连摆手:“怎会怎会,我们修道之人最重自然规律,怎敢轻易杀生?这些都是山脚下的香客们送来的,他们圈养了很多动物,这些动物到了一定的季节就会换毛。我们秦家这里天寒地冻的,虽然修道的人能够抵御寒流,但毕竟秦家还有许多修为不高的人,我们正需要这些御寒的东西,所以秦家就会从百姓手中买来这些毛料,做成衣服。”
“哈,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总觉得身上穿的是好几条生命,恐怕半夜要被吓醒了。”
“好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陈极峰挥手打断了他们继续交谈的欲望。“我们到了这里,站在人家门外半天不进,总归失了礼数。”
王古阳尴尬一笑,冲着吕伯玉悄悄吐了下舌头,紧跟着陈极峰往秦家宅院的方向走去,当他们穿过牌坊之时,王古阳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这牌坊正当中挂着一块匾,上面方方正正的刻着一个巨大的字:秦。
这个字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凌空而挂,每个想要进入秦家的人,都要从这底下经过,亦要抬头仰视这个庄严的大字。
一轮圆月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天空,取代金乌的位置。许是与天的距离更近了吧,众人抬头竟然能看到一条紫色的星河,甚是壮观。
脚下的积雪越走越薄,逐渐露出灰色的岩石路面,大路延伸至秦家门外时,已经看不见一星半点的雪花了。
秦家的大门气势宏伟,相比之下,合川城王府的大门都不及它一个偏门的大小。门顶屋檐下挂着两个印有“秦”字的灯笼,灯笼的光影中,分列左右各站着一个守门人,看他们的装扮倒是和吕伯玉相差不多。
伯玉示意四人在原地等候不要跟过来,他则独自一人走向左侧的守门人跟前,向他行了个礼,交谈一番。接着,吕伯玉转身,似乎是要抬手招呼王古阳等人过来,可他的手抬至腰间就愣住了。
原来,陈极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他绕过吕伯玉,掏出在山下给吕伯玉看过的匕首,递给了守门人。守门之人借着灯笼的光亮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将它还给陈极峰,随后一拱手,放几人入府。
进府后,吕伯玉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侧院,转身略带歉意的说:“今日天色已晚,只好委屈大家先在这里歇息了,明日一早我再来招呼大家,引你们去见秦家的家主。”
陈极峰面无表情推门而入,不多时,屋内就亮起了烛光。“你们还站在外面作甚?还不进来休息?小吕道友也被我们拖累一天了,难不成要陪你们过夜不成?人家秦家家大业大的,宝贵的时间可在我们身上耽搁不得。”陈极锋厉声说。
王古阳冲着吕伯玉做了个鬼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吕伯玉淡然一笑,朝着屋内深鞠一躬,转身离去了。
进入房间后,王古阳觉得这间屋子的装饰家具虽然不算最好的,比不上城主府,单比自己家,比黑松驿站的上房都要好上不少,所以他很满意,也觉得陈极锋的哑火很没有必要,他和武强、文举一起,东瞧瞧,西看看,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兴奋与好奇。
陈极锋看着他们三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叹气,他招呼三人坐下,郑重的告诫他们:“你三人不久后就是秦家人了,走上这条路你们要时刻谨记三点,其一,不要过于轻信他人,切记勿要交浅言深;其二,时刻小心不要暴露漠北人的身份,只要没被别人抓住确凿的证据,那就打死都不要承认;其三,不要忘了漠北人的身份,不要在外面迷失了自我。”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张文举:“尤其是你啊,唉......遇事三思,说话过脑啊!”
张文举被他说的有点窘迫,他坐直了身子,挠了挠后脑勺:“我记着呢,城主,您在黑松驿教导我们的话我都记着呢。我没有做错什么吧,对吧!”最后一句话是他小心的在问王古阳。
“你还说没错呢,你今天差点说漏了嘴。”王古阳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吕伯玉说我们要面对的考核是一些基本的东西,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东西我们没有练过?”
“是啊,这有问题吗?”
“哎呀,你个笨蛋呀,我们几人有一定的修为,这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但有修为的人却没练过练气法的基本功,这是为何呀?那只能证明我们是漠北人了呀。”张武强连连摇头,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怎么脑子反应这么慢。
“可是,秦家不就是和我们合川城达成的合作吗?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是漠北人啊,就算说出来了有什么不妥吗?不让秦家以外的人知道不就好了呀?”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秦家所有人都知道?唉,也怪我没有提前和你交代,你现在记住了,知道你们漠北人身份的,只有秦家寥寥数人而已,至于是谁,我就不告诉你们了,总之,你们就当做谁都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安心给我藏好了,听懂没有?”
“哦,好,我知道了。”张文举木然的点了点头,旋即像是想起什么:“所以王古阳你那会让我看猴子,其实是打断了我说话,其实根本没有猴子对不对?”
“你可算想明白了,唉,不容易啊......”
“所以,你俩后面一直一左一右的把我夹着,难道就是怕我乱说话?”张文举说的话都带有一丝哭腔了。
当他看见那两个人坚定地点了点头后,他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不至于吧,你们没必要像看犯人一样守着我吧。就算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们怎么就确定吕伯玉肯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呢?他都能查验城主带来的信物啊,难道他就没有可能是知道我们身份的秦家人中的一个?”
“后来我不是一直在问他这一支在秦家的地位吗,你以为我真的想攀附呀,我这是探探他的底呀,当知道他吕氏在秦家地位不高后,我们就能断定,他们肯定是不知道我们身份的呀。”
“是的,所以我俩才会把你看得紧一些。”王古阳点头说。
“可你俩并没有任何交流啊,你的意思是,我哥问了那一大堆话之后,得出了结论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些东西?”
王古阳继续点头,很随意的说“知道啊,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张文举彻底无语了,他用手撑着桌子,把自己撑的离那两个人远远地,下巴紧紧的贴在喉咙处,眉头紧皱,半晌方说:“太可怕了,你们两个太可怕了!”
陈极锋、王古阳、张武强一起白眼:“是你太笨啦!”
张文举:......
张文举心里太苦了,他觉得生活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说话,时刻提心吊胆的,审视自己是否会暴露了身份,他痛苦的扬起脑袋,伸出双手拥抱天空,不,是拥抱屋顶:“天呐,怎么会这样啊,我会憋疯的啊!”
陈极峰看着张文举高举的双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他起身踱步至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他扬起下巴,享受着秦百峰夜晚的寒风,任由卷起的雪花打在脸上。
他轻轻的张开嘴,像是对屋内坐着的三个人说,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等找到那个东西,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表明身份了......漠北......呵呵,漠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