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璇,你不是歇下了,怎么出来了?”
略显疲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萧君璇连忙转身望去,只见眼前一片血污。
苏木浑身血肉模糊,双臂满是撕咬的痕迹,没有丁点血色的脸上还滚着刺目的血液,眼眸无神,空洞地望向自己。
萧君璇顿时一怔,不禁惊声:
“苏木!!”
呀的一声。
萧君璇从榻上猛地坐起身子。
一望四周,幽暗的木屋。
微微摇头,原来方才的情景只不过是梦中所梦罢了。
这小辈,便连梦中也不安生。
萧君璇苦涩一叹,便想打开木门。
然而苏木早已坐在那同梦中一样的桌前,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君璇……”
苏木自认为方才从窗外跳进来的声音很小,不知萧君璇为何突地尖叫一声,把他也吓醒了。
萧君璇将手从门阀上移开,微微摇头。
微弱月光下,苏木见到她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温声道:“刚才…做噩梦了?”
“嗯。”
萧君璇点点头,不置可否。
苏木不知还能再说什么,笑了笑,只能起身往窗边走去:“你好好歇息。”
萧君璇刚想答应,可是一想到方才梦中的情景,心中就压抑得难受,急忙出声挽留:“等会儿,苏木,你…还是留屋里吧……”
见到苏木眼中不解神色,萧君璇急忙解释:
“你别多想,你如今身无半分修为,朕还没杀了你,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外面那些妖兽罢了。”
苏木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萧君璇有意不去看苏木眼中深邃的目光:“就在榻上歇息吧。”
“那你呢?”苏木问道。
萧君璇面无表情,起身离开榻边:“我去外面吧。”
神玄境的修者,早已不用睡眠,修炼便是最好的睡眠。
也不知到底怎么了,只要见了苏木,每每和他相处在一起,自己就总是会往未成修者之前的日子一样考虑。
要吃……
要睡……
萧君璇总觉得,多半是因为苏木让自己修炼的人魂给影响了。
玉手刚放到门上,苏木却是突地走到她身后。
萧君璇颜容一慌:“苏木!你!”
苏木没有回应。
萧君璇只觉身子重心一失,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苏木搂抱在了榻上。
感受到后背炽热的胸膛,萧君璇浑身一怔,不敢有丁点动作,只能咬着下唇颤声道:“你敢!?”
苏木双手搂着她的腰肢,动作虽是不解人意,可他发誓,他真没有要冒犯萧君璇的意思。
苏木是真困了,可他更不想与萧君璇再这么没头没尾下去。
当下没了修为,不说别的,着衣而眠应该没事吧?
他只想抱抱萧君璇,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萧君璇却以为苏木此刻色心大起,心中顿时又气又恼,恨不得一掌拍死这无耻小辈。
几多挣扎,才发觉苏木气息虚弱不堪,也只是单单拥着她,没有其他动作。
“你…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今日午时我便有这种感觉,冰寒入心,寒入肺腑……”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这是那药毒的后劲,你早时便感受到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告诉我?”
“我以为这只是一时无法适应无修为的感觉。”
苏木身如冰刺,冷得厉害。
萧君璇心里着急,之前在妖寒岭,给他酒里放的药。
萧君璇带他来此,便是要等到此毒发作,她接下来才好做出应对之法。
可没想到苏木竟然忍着,一直到忍无可忍之时才肯告诉她。
想着这小辈的性子,若方才自己真没阻拦,让他便像梦中一般到外面将就一夜,那任谁都难以忍受的冰寒之感,恐怕是她也…到时再遇到妖兽,后果不堪设想。
萧君璇转身抚着苏木的脸,心急如焚。
苏木只觉怀里抱着块温玉,柔软,温润,双手于是下意识搂紧,紧紧不肯松手。
“君璇—”
冰寒刺骨此时已经让苏木睁不开眼睛。
萧君璇见他模样,心中升起莫名怒火,只觉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一世便是来受他折磨:
“苏木,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刻意这般,你明明知道解毒便只有一个法子……”
“我……”
说实话。
药是萧君璇下的,苏木当然不知会有此般后果。
苏木浑身直哆嗦,模糊不清之际,闻听萧君璇所言,心中却是莫名冷静了下来。
突然想到了婳卿……
想到了他来此界的第一次大婚。
还有宁姨,不对,如今他得改口叫矜玉了,想到那夜的锦被,那榻上的温柔,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卿卿……”
“苏木,你说什么?”
“卿卿…矜玉……”
“苏木……”
萧君璇心里一酸,眼眶瞬间湿润。
这可恨的小辈,此刻搂着自己,心里还敢去想别的女人?
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因为不知何时,苏木早已松开搂着她的手。
“苏木……”
萧君璇总觉得,不管此前种种,单轮是非,总该是苏木的错大于她的,若没有苏木,她何曾哭过?
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早知当时便死他剑下好了,省的如今为他牵肠挂肚。
元身萧汐凝,本就是为了能用另一种身份与他相处。
为了不带有萧君璇对苏木的偏见,真真实实地了解他一番,可没想到,终究是毁了萧汐凝,也把她自己搭了进去。
萧君璇紧紧将苏木的脑袋搂到自己怀里,眼角滴着泪珠,气恨道:“苏木,不准你想别的女人!”
苏木只觉脸上一阵柔软,带着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意,使得心中无比安逸,意识也终于恢复了几分。
“萧君璇,你不是在溪边吗,怎么回来了?”
“朕怎么知道?”萧君璇抱着苏木,银牙暗咬:“是你硬拉着我不让朕出去的。”
苏木稍显不解,就他现在这状况,喘口气都费劲,怎么可能还拉得了人?
不过,如今脑子烧了,很难分析怀中女人的心思,只是自顾自说,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君璇,你知道的,我本意并非如此。”
“那你心是何意?”
望着糊里糊涂的苏木,早已不复此前高傲不羁的神态,萧君璇再也压抑不住,泣声哭道:
“你毁了我的修道,又断了我与韵寒的凡尘之缘,如今灭了九胤宫,又杀了我宗这么多的长老……到头来…你还对我这般,我当真是上辈子欠你不成?”
萧君璇痛哭流涕,苏木心中也颤得厉害:
“君璇,我……”
苏木有些艰难地靠近萧君璇,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
萧君璇心颤到嗓子眼儿,偏头连忙避开他的嘴唇:“你住嘴,朕不想听你说话……”
“好……”
见苏木气息奄奄的模样,萧君璇心中又止不住酸楚。
转过头,红唇在苏木嘴角轻吻了好几下,之后才偏过头,沉默不语。
萧君璇不说话了,苏木却是不知怎地,突然开口自顾自说:
“萧君璇,你相信我,修全人魂绝不会错,帝魂不差,但不能放弃人魂。”
萧君璇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思虑。
好像的确如此,若无这小辈逼她修人魂,那她神魂上的伤,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层境也不可能单单只因为一个修习剑道的元神萧汐凝,就突破到神玄境。
萧君璇沉默了。
苏木是想起什么说什么:“而且我也没有断了你和长公主的缘分,你也知道,缘分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长公主一直在天魄,她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她一直挂念你,只不过是碍于你我之间的关系……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你要是想她,随时可以去看她,我想,她肯定也想再见到你。”
“如今?”
萧君璇脸色一冷,嘴角冷笑:“你倒是能言善道,你告诉我,如今有什么不一样?”
“呃……”如今确实不一样了,但又好像没什么两样。
“君璇,我能问你件事吗?”
“不能!”
“萧空是你父亲吗?”
“萧空!?他怎可能是朕的……”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你!”
苏木气息微弱,萧君璇想说句狠话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