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这个静寂的夜晚,天空中星光灿烂,只是杨不苟的心中没有星光,只有仇恨。
他为娘亲在十七年前渡过的那段悲苦的日子而心酸。一个人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鼓起勇气去寻死,这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无法想象的。
宫中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止是白眼、嘲讽和截断供给这么简单;董宋臣和卢允升在官家的授意下,还派人在夜里往董妃的床上泼粪、丢蛇虫和死老鼠,一个正在哺乳中的女人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
他攥紧了双豢。
董宋臣已经授首,卢允升同样逃不脱惩罚,至于李诺——杨不苟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他做出了决定,他不能在虚与委蛇下去了,他要与他们决战,让他们在他的力量下去颤抖——。
他迈步走进另一间屋子;里面坐着李言,高供奉站在他的身后,而五名前宫中的侍卫则列成一排挺身而立。
显然,李言已经用威胁利诱,将这五名前宫中侍卫收归到手下。
见杨不苟进来,五名前侍卫的腰塌了下来;他们闻到了杨不苟身上的血腥味。
高供奉皱了皱眉,垂下了眼帘;他明白师弟怕是西去了。
相交四十余年,俩人初识时还不到十岁,从相帮相助,到反目成仇,各自选了不同的路。高供奉也只能为师弟董宋臣叹息一声。
“我要去寻卢允升,此后这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杨不苟将一页纸递给李言,平静地说道。
李言将上面的字逐字看了一遍,便折起来收到怀里。这是董宋臣的供词,讲述了当年在李诺的指使下,他和卢允升是如何对待董妃的;李言对此没有多大的愤恨,他的记忆里没有董妃,只有皇后娘娘谢道清和高供奉;他们,才是他至亲的人。
只是为了杨不苟,他要做出很愤怒的样子。
“这些该死的恶狗,本王若坐了天下,必将要他们受凌迟之刑!”他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
“冤有头,债有主;董宋臣已经不能为恶了,卢允升也快了,只是那个背后指使的人,我就交给你了!”杨不苟寒声说道。
“哥你放心,你会看到他的下场!”李言明白杨不苟指的是李诺,他爽快地应答道。接着他问道:“哥,你要去哪里?去寻项天歌的宝藏吗?”
杨不苟见他目光中流露出些意思,就语含警告意味地说道:“这是我师父临走前交待给我的事,我要去完成他的心愿;任何想打师父宝藏主意的人,注定会得到惩罚!”
李言面色微红了一下,尴尬地说道:“你不打算帮我?我们可是一胞的亲兄弟!”
“我帮不了你,这朝庭里的许多人都不会容忍我,而我也容不下他们!”杨不苟认真地说了这一句,便跨出房门。
待杨不苟的脚步声消失,李言不舍地嘟嚷了一句,“可惜了他一身好武艺,如此悍勇之人,居然不肯为我所用!”
高供奉摇摇头说:“大皇子生于民间,他的想法与我们有许多不同;若同在朝中,将来说不定会生出许多事端,殿下且随他去吧。”
李言点了点头,他对此也有感觉。
他心想:他走了也好,如果他留下,将来这江山倒底是谁来做?唐安安可是一再提醒我要防着他呢!
想到唐安安,他就担心起离开高氏斗坊时的设计。
于是,他问高供奉道:“吕家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殿下许诺的好处足够打动吕文德了,枢密使这个职位,他怕是再过十年,也不一定能得到。”高供奉答道。
李言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皇后娘娘那边呢?”
“皇后娘娘说了,殿下只管行事,朝臣这边几个关键的人物她都安抚好了。”
李言一握拳,兴奋地说道:“杨不苟已经除掉了董宋臣,看他这样子,恐怕就要杀到殿前司去。他在那边一闹,正好便宜唐安安行事,李诺是在劫难逃了!”
“秀王”府后院的主屋内,阎氏无法入眠。
这一生中她从未在几个时辰之内,经历过这么多的变故;也从未面临过这么艰难的决择。她的人生轨迹,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似乎出现了巨变。她一直扪心自问:这样的选择做对了吗?
这时,门被轻轻扣响,她蹙眉问了声“谁啊”?接着,她就听到那个让她心跳的回答;然后,他就走了进来。
阎氏痴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夜之间,他已经完全脱去了稚气,显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地沉稳与老练;这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有着刚强之气,着实让人一见之下便要生出爱慕之情。
她在昨夜对这个男人还抱有幻想,期盼着能与他厮守一生;当他表现出对南唐江山没有一丝兴趣时,她也不肯放弃。
她在心里说:只要你肯接纳我,我便与你做个寻常百姓也行!
然而他很坚定地拒绝了她。
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次,转投到李言的怀抱中去。
只是李言可靠吗?她有些犹豫。
尽管李言说了很多甜蜜的话,但她心中的那丝犹豫总是挥之不去。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不同,这个男人在她心中超出她所知任何一个男人,他是个真正的汉子!
“你不会再回来了是吗?”她满怀幽怨地问道。
杨不苟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嫌弃她的过往,他在烟花巷中长大,见到的为利而抛去尊严的人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别人嘴里听到的阎贵妃,是一个勾结奸臣,祸乱国家的女人;可在这短短几个时辰的交往中,我觉得你只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只是一个想过得好一点,讲点虚荣的女人而已。
我就要离开了,以后也许不会与你相见了,我想劝你一下:虚荣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待你,能与你同甘共苦的生活在一起,我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幸福!”
阎氏哭了,她哭得很伤心,这是她在这世间二十五年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杨不苟又看了阎氏一眼,他没有再去说任何安慰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决战,一场令南唐人震惊的大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