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建府中,柳氏并未入眠。
当城中捉贼之声四起时,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吕建翻身下床,匆匆去城防军营盘招集人手后,她也披了衣服来到院中。
家中的小婢女指着府衙方向,惊呼说:“夫人,府衙起火了!”
柳氏只望了一眼,心中便嗵嗵地跳个不停。
她在怕旧主吴氏。
与吴氏主仆数年,柳氏深知吴氏看着娇弱温顺,其实心狠手黑,极易生仇。杨家军夺去了她的一切,她怎么会甘心?
这府衙的火,若是吴氏指使人做下的可怎么得了!
柳氏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真不该贪图她的财货,顾念那点旧情。
她现在只盼望这一切,都与吴氏不相干。
可是,巷中的脚步声让她失望了。当小婢女打开院门,看到府衙的衙役和一队杨家军卫兵站在门前,柳氏慌了神。
“你们要做什么?奴家是吕都统的夫人,与公子二夫人情同姐妹!”柳氏强自镇定,喝问道。
卫兵们并不理会她,一言不发就上前反剪了她的手臂,一些人跟着进到屋内翻检了起来。
小婢女吓得缩在一旁,被衙役诱导着说话。柳氏隐约听到都是她家中近来客人来往情况。
完了,果真与吴氏有关。柳氏心中哀叹一声,不觉下@身湿漉漉成一片。
被架着到了府衙,穿过残破且尚在冒着青烟的大堂,到了后院;
柳氏看到了公子和大夫人,看到跪在一旁的吕建,她,再次尿了——
竹筒倒豆子,柳氏将吴氏交待了出来;杨不苟马上根据吴守仁传递回来的情报,断定化装成商人的是赫经。如此一来,在小客栈栖身的五个人,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在一旁听审的陆天河,从赫经等这次袭击府衙行动的安排上,认为在汝州和河南各处,应当还有阿拉善汗国的谍报网。柳氏和吕建被押下去后,征得杨不苟同意,他对杨琏真伽进行了突击审讯。
现在的杨琏真伽,已经成了废人。坐在审讯椅上,他萌生了死志;任衙役们如何威逼,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说。
陆天河叫衙役们退到一边,用言语一步步诱导,揭穿了赫经和常无路的身份,以及阿拉善汗国的图谋;杨琏真伽撑不住了,于是将他所知的情况,一一交待了出来。
杨琏真伽所知不算多,但这些信息足够杨家军的统计局去利用了。此后抓捕行动在河南、河北和山东路展开,赫经这次动用的阿拉善汗国暗线,大多落入网中;还挖出了不少没暴露出的暗线,连带着南唐的暗线也遭受了些损失。
不过在汝州府的杨不苟更关心的是暗蛇。
在杨琏真伽供出暗蛇时,杨不苟察觉到身边的杨安安,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
他清楚安姨还是没有从当年阴影中走出来。
这两年俩人每每要**@事时,安姨都很被动;究其根由,正是因为当年暗蛇留给她的创伤。只有杀了暗蛇,她才有可能抚平创伤,从而让俩人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杨不苟亲自带了衙役和一队卫兵,直赴西城门外的茶肆。
西城门外的茶肆,暗蛇并没有离开。
他在等人,等杨琏真伽。
杨琏真伽是黄教中人,而黄教是阿拉善汗帝国的国教。杨琏真伽僧侣的身份,深得皇帝阿略的信任;如果能带着杨琏真伽一起逃回恒州,无疑对暗蛇在阿拉善汗帝国的地位会有帮助。
于是,他就在城外的茶铺多呆了二个多时辰。
只是没想到这多耽搁的二个时辰,几乎要了他的命。
天尚未破晓,杨不苟就带着人来了。
凭着敏锐的直觉,暗蛇先一步窜出茶铺;而来不及撤走的茶铺掌柜和小二,被杨不苟等人堵了个严实。
暗蛇凭着高强的轻功术,逃进了密林遍布的蒿山之中。
进入大山,他自以为安全了,就想歇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在晨光中看到了,追随着他的踪迹而来的杨不苟,以及随行的几个衙役及杨家军的卫兵们。
见杨不苟穷追不舍,仓皇之下,暗蛇便专捡险处往山上攀爬。他却不知道,如走平地杨不苟奈何不了他,而山地却是杨不苟所长。
杨不苟体力充沛,且当年在天目山脉中数月,没少在险峻之处攀爬;此刻的蒿山对他来说,竟如同回到家中一般。
没过多久,暗蛇就被杨不苟逼到一悬崖峭壁处,再无退路了;他只能咬牙回过身来,与杨不苟硬拚。
“小子,你以为老夫好欺负是吧?当年老夫有数次可以取了你的性命,都是因为杨安安那个贱婢,错过了下手的机会。你现如今成了气候,就敢不把老夫当人物了!”暗蛇气恼地叫道。
杨不苟望着这个阴森森的老家伙,他已经没有了当年在烟花巷巷口,相遇时的气度;现在惶恐之下,已成为丧家之犬。
把手中的钢弩丢到一边,杨不苟轻蔑地说道:“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就要铲除你这只藏身暗处伤人的蛇,让安姨和更多人能过安生的日子。”
暗蛇心知不是眼前年轻人的对手,便在腰带的机关上一拍,一柄软剑自腰带弹出。
挽了一朵剑花,他手中的软剑便如蛇吐信一般点向杨不苟。
软剑的剑路很刁钻,围绕着杨不苟要害处,不断寻找着防守的缝隙。
暗蛇对自己的剑术很自信,这是他第二次用兵器与人对阵。第一次是二十年前,在皇宫大内接应杨安安时,他用这柄剑逼退了大内高手高供奉。现在,他又要用这柄剑,从当年杨安安抱出的孩子手里,搏一线生机。
十数招过去,杨不苟陡然出手以两指夹住了软剑剑身,随即一股暗劲自暗蛇握剑的手,涌入他的右臂;暗蛇不由自主松开了剑柄,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还不待他做出反应,一只脚重重踢在了他的腰上,暗蛇喷出一口血,软倒在地上。
杨不苟将软剑丢在一边,上前点了暗蛇的穴位,提着他便往山下而去。
没过多一会,掉在后面的衙役和卫兵赶了过来;他们接过暗蛇,用绳索捆在一根粗木棍上,就如抬着一只狍子,回到了汝州府衙。
看到萎顿着的暗蛇,杨安安情绪非常激动;她恨不能从卫兵手里夺过一支钢弩,将这个让她二十年都喘不气来的仇人射杀。
一阵沉默之后,杨安安返身回到歇息之处,伏在床上放声痛哭了起来。二十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搬开了,这是杨安安解开心结欢快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