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临安城中,关于丞相贾似道的声名开始转变了风向。
“这《临安时事》是想干什么?竟然敢如此恶意中伤贾某!”
葛岭的贾府,贾似道将一摞《临安时事》摔在了廖莹中的面前。
廖莹中随意翻看了一下,都是鄂州之战真相的消息。自将郝经软禁在健康府夏贵那里后,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就按下去了;却不知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关于鄂州之战真相的风声,开始在民间疯传。
“丞相,这件事倒是不好办,风声先是从民间开始,《临安时事》不过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贾似道冷哼一声道:“这个周密贾某何曾亏待过他,当初他来求官,某家可是以心腹来抬举他。而今转脸便不认人了!”
廖莹中捻了一下下巴上稀松的胡须,说道:“也怪不得他,他如今只是官家养的一只狗,官家要他咬谁他便会扑上去。”
“如此说来是官家想要对付贾某了?”
“多半如此!丞相在朝中势大,官家忌惮丞相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道:“丞相,如今看来,有必要去与那个稚嫩的官家谈一谈了,他现在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贾似道阴沉了脸。
这《临安时事》背后站着的是谁,当然瞒不过他。
李言小儿,用过贾某便想过河拆桥吗?只怕没那么容易!贾似道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看来有必要让吕文焕,在襄阳那边搞出一点动静,不吓吓朝庭里那帮废物和李言,他们不知道贾某的手段。
贾似道这样想着,就提笔给吕文焕写了封信,
十数日后,自襄阳紧急报来了杨家军对襄阳动武的消息。
朝庭里一下慌乱起来。
当然,这混乱主要是贾似道的亲信制造的氛围。
李言的垂拱殿,文案一下堆了厚厚一撂。
“他是什么意思?向朕示威?做给朕看他贾似道在朝庭有多大实力,在军中有多大号召力?”
“他的权力都是官家给的,官家能给他,也能收回来。”侍候在一旁的高大夫说道。
“你说杨不苟会真的对襄阳用兵吗?”
“官家,这就难说了。按杨州李庭芝的说法,杨家军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与我们携手共同对付阿拉善汗国,绝不会对我们率先动手;搁在淮东不担心,但襄阳吕文焕对杨家军可是怀着敌意的。”
李言沉默了。
对吕家他一直在拉拢,年轻一代的吕师孟和吕师夔,都站在了他的一边,吕文德也有意向他靠拢,唯有这个吕文焕,依然死心塌地跟随贾似道。
“太后有句话让老奴带官家,”过了好一会,高大夫小心翼翼说。
“供奉你说。”李言打起精神,想听听太后是什么意见。
“太后说:不可操之过急!先稳住了人心再徐徐图之。”
李言再次沉默下来。
太后行事求稳,总是担心出乱子,李言能理解她的心情。只是拖得越久,贾似道的势力就会越大,只怕是以后更难收拾。
“贾似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老奴听人说,他招了一些青楼女子,每日在葛岭置宴,还写诗作赋。”
“写了些什么?”
“作了首葛岭旧居的诗,老奴抄了下来。”说罢,高大夫将一张纸笺递给了李言。
李言扫了一眼就随手揉成一团丢到一边。
贾似道的这首诗,表达的是想归田做个富庶地田舍翁的意思。只是他的文采实在是太平庸,让李言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李言在心中暗想:你若是真有做个田舍翁的意思,朕会毫不犹豫的准了;只是李言清楚,贾似道不过是惺惺作态,真要罢了他的官,他会在暗地里生出许多事来。
“他是等着朕去求他,好叫天下之人看:瞧,天子也得求我出来主政,南唐离了他贾似道,便转不动了!”
高大夫听了没有作声,他也赞同太后的意见,对贾似道,不能操之过急。泼皮真要是狠下心来,也不好对付。
李言从高大夫眼睛里,读出了他的心思;但不想去说破。高大夫与太后一样,都是老旧人物,只图安稳,不愿生出麻烦事儿。
“襄阳的事就这么放着。叫高远来一趟吧,朕要他替朕走一趟杨州府,逼着李庭芝表明态度,不能再让他糊弄朕了。”
高大夫默默退出垂拱殿。他知道官家也很难:贾似道入不了官家的眼,而入了官家眼的李庭芝,却也不完全与官家一条心;在对待杨家军的态度上,李庭芝立场暧昧,还私下里与杨家军接触。这些,都让年轻的官家操碎了心。
高远一路小跑进了垂拱殿,他从三叔伯眼睛里读出,这次去杨州府的任务绝不简单。
果然,官家交给他的事很棘手。竟然是如若李庭芝不肯对杨家军下手,便夺了他的军权。
“陛下,臣恐难担负此重任!”高远惶恐的垂下了头。
“为何?”李言不悦地问道。
“李安抚使久镇淮东,深得军心民心,臣一个初至之人,且又无李安抚使那般有过人之处,怕是服不了众啊!”
李言严肃地说道:“你虽无李庭芝之能,但你对朕有一颗忠心。”
接着宽慰说:“此去不用太忧心,李庭芝帐下都是些忠君的义士,只要你秉持公道,用心结交,这些人不会生事。当然,李庭芝能听话最好。”
李言起身走到高远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高大夫已经与阿拉善汗国使者约好,明年此时,两家共同发兵;争取一战将杨家军打残了!”
“陛下,臣与婉仪去了一次山东路的,那边几乎是全民皆兵,便连女子也武装了起来,只怕是不易取胜啊。”
“这也是朕为何急于对付杨家军的原因。再耽搁下去,朕就要坐等杨不苟来取朕的江山了!”李言怅然说道。
将高远送走后,待到了黄昏时分,李言便换上了一身平民装束,走出垂拱殿;殿外高大夫也是一身同样打扮。
李言要去瓦肆听听民间是怎么谈论贾似道,这将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
俩人步入北瓦子,寻了一家平民多的瓦子进去。待坐定后,就见右侧隔了十数人,有一双眼睛不时看过来;李言向那人点了点头,那人就会意的坐正了身子,不再看向这边。
稍顷,说书人登场了,是一个清瘦且双目失明的老者。
那老者在一少女引领下步入场中坐定,手中竹板一敲,场中立刻便静了下来。
“各位听官,老朽今日要说的,还是那居于葛岭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