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府座落在众安桥,与南唐初期四大将之一的,蕲王韩世忠的宅邸遥遥相望。
由于是租赁的官宅,董府远不如蕲王宅邸高大显赫,反而隐在一片官宅之中,显露不出宰执应有的气派。
此时董府大门紧闭,内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传出来。
高供俸暗自叹口气。他知道,董家遭遇突变,此后怕是再也难以恢复以前的荣光了。
他看了一眼杨不苟,便示意侍卫去敲门。那侍卫抓起门上的铁环,先是轻轻扣了一会,门内却没有回应。
侍卫无奈回转头看向高供奉,高供奉则报以不满的神色,那侍卫狠了狠心,拼着以后会被董家责怪的风险,把铁环用力击向门板。
“谁呀?好没规矩,欺负人是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个老家人怏怏的脸。
见是个侍卫,便道:“我主家今日有事,不见客!”说完便想把门关上。
侍卫伸脚抵住门,小声说道:“忠王殿下来看相爷。”
老家丁探出头来,瞧见门阶下站着的高供奉和忠王,立时慌了起来。
他忙拉开门,并向院内喊道:“五哥,殿下来了,殿下来了,且去通报夫人!”
二道门处,董府的大管家董五,正坐在门边的石墩子上,生着闲气。
昨夜丁大全来诓骗门户,他本是坚持不开门的,无奈老爷听到动静,非要大开中门,还说丁大全不敢怎样;结果,老爷才一出门,便被一群军汉捉了,丢到下关受尽折辱。若不是他带着人赶去,老爷的命怕是就要丢在下关了。
现在老爷急怒攻心,病倒在了床上,整个董府,就此气氛压抑起来。
董五觉得老爷太固执,太刚了;说话行事,从来都不顾忌他人的感受。老话说的好,刚易折,老爷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还得罪了丁大全这伙小人,又不加提防,怎么会不吃亏!
听到大门处老家丁的喊声,董五是有些不信的。老爷都失了权势,谁还会上门来。
殿下,什么殿下?董五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他伸出头朝前院看,果然看到一个酷似小姐面貌的少年往内里行来。
真是殿下来了!董五撒腿就往后院跑。不过几十步距离,董五却跑的气喘吁吁。
老夫人正坐在老爷榻前抹泪,而自己的婆娘刘氏也陪在一旁抽泣。董五顾不得规矩,急急叫道:“殿下来了,殿下来了,殿下终于肯进董府的门了!”
老夫人抬起泪眼,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是忠王殿下来了?”她迟疑地问道。
“是忠王殿下,小人亲眼看见高供奉陪着他进来了!”董五肯定的回答道。
“胡闹,真是胡闹,这种时候,他不嫌自己的麻烦少吗?”病榻上的董槐睁开了双眼,用手使劲捶打着床板。
紧接着,他又剧烈地咳了起来,董五的婆娘刘氏慌忙在他背上轻捶了几下,才使他止住了咳。
他仰起憔悴的脸,一丝**升上双颊,声色俱厉地对夫人说道:“将殿下撵回去,他这时来董家,只会给他自己招来祸事!”
老夫人心中有些犹豫。来的可是自家的外孙,快十八年了,自己还从未与这个外孙正式见过面,也没说上一句体己的话儿,这便要赶走?
董槐看出老伴的心思,重重哼了一声,就挣扎着想起身。
他虽然耿直,却并不是不懂世情,李诺对外孙的冷落,他看得明明白白。这几年来,他一直或明或暗地支持李言,强调废立带来的危害,阻止李义的图谋。而今自己失了权,外孙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外公,莫要担忧,我杨不苟不会怕什么祸事!”门口响起清亮的声音,少年一偏腿,已跨过高高的门槛。
老夫人抬眼望向少年,一双模糊的泪眼只依稀能辨认个轮廓。她哆嗦着嘴唇,喃喃唤道:“是老身那可怜的,没娘的外孙儿么?”
杨不苟听到外祖母的声音,就觉得心头一酸,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
“外婆,是我,我是杨不苟。”
老夫人颤抖着手,伸向杨不苟的面庞,轻轻抚摸着这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
“杨不苟?你不是李言?”董槐这时惊愕地问道。
高供奉在一旁,见事情再也瞒不住,只能无奈上前,将李言与杨不苟在熙春楼互换身份的事,说了个详细。
董槐听到最后,不禁唏嘘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长外孙,竟然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而老夫人听到自己的长外孙被恶人欺辱,气得浑身颤抖,然后她伸出手臂,将杨不苟揽入怀中。
“如今这般形势,皇后娘娘可有保全我长外孙之策?”董槐眼睛直视着高供奉问道。
高供奉叹息一声,说道:“咱家去见皇后娘娘时,娘娘嘱咐说:万事隐忍,且待时机。可咱家一出宫,便听说大皇子激愤之下,拂袖径直奔相爷府上来了。大皇子一身功夫厉害,咱家哪里拦得住他!”
“那言儿去做什么了?要他兄长来顶替他。”
高供奉心中叫苦不迭,这件事他隐瞒着所有人,便是皇后那里也没吐露半个字。现在董槐问起,他怎么去回答?
“李言要去大理国避难,他感觉荣王父子要害他,而爹爹又偏向李信,只好抽身寻个退路!”杨不苟答道。
“你就不担心他们也会害你?”董槐问道。
杨不苟淡然一笑,自信的说道:“外公放心,我有武艺在身,自是不怕他们父子。”
“胡闹!你一人再勇,如何抵挡得住他们坚甲利刃!”董槐喝斥道。
接着又劝道:“当年项天歌何等神武,如今还不是被算计,落入天牢之中!你自问可比项天歌?”
项天歌,又闻项天歌!杨不苟心中一阵激荡,想起了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半年多的师父。
“外公,天牢在哪里?我想见一见这个项天歌!”
董槐愕然看向杨不苟,“允儿你认得他?”
杨不苟点点头说道:“他有可能是我的师父。”
董槐偏过头来看向高供奉。他是知道高供奉身手为数不多人中的一个,而高供奉见过项天歌的武功,又与杨不苟交过手。
高供奉无可奈何,叹息一声,只好交底道:“大皇子与项天歌武功出自一脉,这项天歌,自然应当就是大皇子的师父了。”
杨不苟听到高供奉的话,心中便焦急起来。他自外祖母怀中脱身而起,一把抓住高供奉的手,问道:“供奉,我师父关在哪里?是谁设计陷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