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知道我逃不掉,我只是赌了一把而已,虽然赌输了,我也拥有了片刻的自由。
只是呛了几口水,就被萧霁拖抱上岸。
我抓住他的手臂,死死的咬着,我从来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神情。
他心有余悸的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声音哑的都说不出话来。
而我内心积攒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不自量力的不断捶打着他。
歇斯底里的大喊:“萧霁,你就是个疯子!疯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萧霁,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原定的几日游玩草草收场,这次落水,虽于性命无虞,却让萧霁吓得不轻。
而我也落得大病一场,此后,他再也不提带我出宫,又一次将我圈养起来。
我想,大概我这辈子都出不了宫了。
或许自我七岁入宫那年起,我就注定老死宫中。
可以前,也从未觉得如此煎熬,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虽然萧霁逼我日日吃着补药,可我的身子骨却愈发消瘦,他着急上火,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只小猫崽,小小的,巴掌大小,被倾竹她们细心的照料着。
而我看到它,只觉得它可怜,还这么小,就失去了自由。
可是,这只猫就像是初入宫的我,与宫里的人熟络起来后,调皮的很,经常闹得阖宮上下鸡犬不宁。
萧霁赐我的锦帛,常常被它拉去当窝,也不知它从何而来的精力,整个皇宫都被它跑了个遍,时时刻刻都还要让倾竹她们去寻它。
而且这只猫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与它同病相怜,尤其喜欢黏我,不论我发呆,还是看书,它总喜欢窝在我脚边撒娇。
虽是麻烦,但不得不说,它确实为这翠玉轩添了不少亮色。
直到它又一次跑的不见踪影,我带着倾竹她们去寻,一下子找到了浣衣房。
我在这里撞见了我那个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逝世的奶娘。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慌慌张张的想躲,但是被我给拦下了。
“奶娘,你不是已经……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年我家遭流匪洗劫,只有我和奶娘有幸存了性命。
父母死在我面前,那时的我如惊弓之鸟,除了奶娘,谁都不信。
于是萧征连带着将奶娘也接近了宫中。
可在我九岁还是十岁那年,突然听闻奶娘打水不小心掉进水井里。
人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所以,我以为奶娘早死了。
今日看到她时,我还难以置信,上前真真实实的触摸到她,才敢确认。
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奶娘,你……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啊!”
她张了张嘴,我才发现奶娘的舌头竟然被人生生拔了。
我心中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啊……”
她老泪纵横,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
回想往事,我才慢慢记起来,好像自从奶娘跟我一起入了宫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心里愕然腾起一个念头,“是……是萧征做的?”
6当年,萧征稳固了他的帝王之位,不舍的便只有他那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所以他曾经找过我母亲,只要她抛夫弃女,萧征仍然愿意立她为后。
可我母亲不愿,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于是萧征那个卑鄙小人,就拿我父亲的命威胁。
当年那些人哪里是什么流匪,分明就是萧征派来的杀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害死了我父亲,我母亲会自刎于他面前。
为保他一世英名,他杀光了我家所有人。
若不是见我与母亲有几分相似,怕是我也活不过那个夜晚。
留奶娘一命,不过是为了照顾我,为了掩饰他的罪孽,他的虚荣。
他怕奶娘将他的丑事说出去,入宫就拔了奶娘的舌头。
身为帝王,他本就生性多疑。
随着我的逐年长大,他还是害怕东窗事发,就寻了个由头,将奶娘推进了水井里。
如果不是萧霁安排,奶娘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所以,萧霁没有骗我。
我真的认贼作父十几年。
“哈哈——”我掩面泣不成声,“奶娘,我叫了他十几年的父皇,我叫了我的仇人十几年的父皇!”
奶娘抱着,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但是手上比划的,大概是不怪我。
当初萧霁告诉我时,我只当他是为了给自己逼宫找得借口开脱而已,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我这么长久以来对他的责备,岂不是个笑话。
将奶娘妥善安置好,我让倾竹准备了些糕点。
这是自萧霁登基以来,我第一次主动去见他。
公公通传时,萧霁还不相信,可他还是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迎接。
看到我的那一刻,萧霁还愣了愣,一国之君,此时显得那么笨拙。
“阿囡,你、你怎么来了?”
我咬着唇,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萧霁却拉着我坐下,上来便对我嘘寒问暖,“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吗?”
或许是忧思过度,这段时间我的身体总是时好时坏。
萧霁也总是时时刻刻惦念着,经他询问,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赌气。
微微对他颔首,声音细微道:“多谢二哥关心,最近好多了。”
“你……”
见我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萧霁那模样,像是做梦一般,难以置信。
“今日我见到奶娘了。”
“奶娘?”萧霁想了下才道:“哦,我都快忘了。”
当初奶娘被人推到井里,他路过救她一命。
但是奶娘不死,萧征就有忌惮,总要第二次动手。
于是他想了个偷天换日的法子,本意是要将奶娘送出宫去。
但奶娘不愿独自离开,就只能将她安置在浣衣房。
也是那个时候,他得知萧征做的那些龌龊事。
他自小就知道萧征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能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将奶娘安置妥善,起初他还会抽时间去浣衣房看看。
见她在那儿待的好好地,为了不让人生疑,他慢慢的就减少了看她的次数。
久而久之,都忘了他还将奶娘藏在了浣衣房。
“二哥,对不起。”
只是可惜,我知道真相太晚,没能亲自动手,为我父母报仇。
萧霁笑着摇摇头,抬手覆在我的手背,“不怪你,那时你还小,被他蒙在鼓里也正常,只要日后,你不同二哥闹脾气,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就足够了。”
他墨眸深邃,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宠我爱我的二哥。
我轻笑着点头应下,却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去。
他大概太高兴,所以并没有留意。
7萧霁从来不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
所以尽管已经挑明,他对我有男女之情,可我不愿,他仍是只拿我当妹妹看待。
与他解除误会,他也极少的再限制我的行踪。
加上有那只猫的陪伴,在宫中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转眼深秋已过,寒冬将至,窗台都凝起了冰花。
萧霁谋略过人,用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将朝堂上那些官宦清流收于麾下。
于是,趁着年底,萧霁说打算办一个宫宴。
一来拉拢人心,二来给那些仍旧死心眼,不服从于他的人来个下马威。
我没什么意见,朝堂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参与。
不过宫宴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帮着他操持一下,替他分忧。
在御膳房,我纠结了许久是备桂酒还是松叶酒时,拿不定主意。
就想去问问萧霁的意愿,可刚到他的养心殿,就听见崇明,也就是他的心腹在与他商讨公事。
我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我本不想偷听的,却听到他们听到了我。
“皇上,臣知道您心系公主殿下,可名义上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更何况公主殿下对您也没有男女之情,纳霍将军的女儿为妃,就能直接把霍将军的势力收于麾下,倘若真的不喜霍姑娘,等收了霍将军手里的兵权,再随意找个理由发落出宫也是可以的。”
“崇明,莫要再劝,边关的事情,朕自会想办法。”
“皇上……”
“退下吧。”
萧霁不听劝诫,崇明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先行退下。
我躲开崇明,过了片刻才进了养心殿。
“二哥。”
萧霁抬头,方才的愁容不再,顿时满脸喜色,“阿囡怎么来了?这几日操持宫宴的事情,让你受累了。”
“没有。”我摇摇头,“我整日无所事事,能帮上二哥也是好的。”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没有躲,“阿囡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我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二哥,你。”
“你说宫宴上备桂酒,还松叶酒?”
我本意想要劝他听从崇明的建议,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竟然又说不出口了。
萧霁没发现有何不妥,“桂酒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去膳房偷桂酒吃。”
我莞尔一笑,“好。”
让他纳妃的事情,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宫宴这日,大殿上下悬灯万盏,银河雪浪。
萧霁将我的位置安置在他身侧,这是平日里皇后的位置。
但他尚未娶妻,将我安置于此,倒也没有多突兀。
在宴席上,我看到了崇明口中的霍姑娘。
不愧为将门之女,她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温柔婉约,鎏金翡翠冠束发,身姿挺拔,飒爽英姿。
她嫁给萧霁,定然会助他颇多。
我偷偷侧眸看了他一眼,却始终不敢开这个口。
今日宴请朝中官员众多,难免人员混乱,云香鬓影间,我还正沉思着崇明说的那些话,就见萧霁拉着我侧身一躲,剑影映着烛光,刺的我紧闭上眸子。
8大殿上一片混乱,萧霁却始终将我护在身后。
争斗间,我见那道紫色的身影飞速的游离在银剑乱舞中,以最快的速度制服那名刺客。
那刺客,不过是党派之争的幸存者,便趁着今日鱼龙混杂,借势杀人。
萧霁将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好好地一场宫宴,最后也闹得不欢而散。
可那位霍姑娘,却始终萦绕在我心头,久久不散。
在宴席上,萧霁被刺伤了手臂,为了不惊动外人,我亲自给他包扎。
“阿囡,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许是见我情绪不高,这个时候,他都还在安慰我。
帮他包扎好,我抬头看着他,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开了这个口。
“二哥,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崇明先生的建议。”
“什么?”
“霍姑娘会是你的左膀右臂。”
萧霁愣了下,“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他人为妻?”
我能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寒意,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二哥,我于你而言,只是累赘,帮不得你什么,更是会给你添得不尽的麻烦,更何况你我的关系本就于世人所不容。”
这是我明白他的心意以来,头一次这样直面他的感情。
萧霁费尽心思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想他的努力都毁于一旦。
却不料,萧霁竟发了火,“朕要娶谁,何时还得征得他人准许?”
“可是……”
“阿囡!”他将我的话打断,“莫不是这是你另想的脱身之法?”
“我没有!”
我也不知为何那么害怕他会误会,脱口而出的为自己辩解。
“没有最好。”他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每次提到这个,他都格外的敏感,“阿囡,我萧霁这一生,只认你一人为妻,倘若你不愿,便是做这昭安的公主,也要生生世世待在我身边,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打你的注意,至于选妃之事,日后莫要再提。”
他这样近乎变态的占有,正常情况下,我本该害怕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心中的的不适感,竟慢慢消失殆尽。
对于他的占有,我居然开始心安。
许是我的话刺激到他,萧霁竟然在第二日,便公然宣布要立我为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可没有人敢劝他收回成命。
毕竟,当初的他,是那个连父兄都敢残忍杀害的人。
如今立一个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妹妹为后,并不稀奇。
消息传到翠玉轩时,我其实并不惊讶,毕竟我认识萧霁太久太久。
这世间,恐怕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他,圣旨一下,钗头金凤的就源源不断的往我翠玉轩送。
我看着那大红的嫁衣和火红的帐幔,心中五味陈杂。
以至于萧霁来看我时,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亲自督工,安置着明日封后所需,眉宇从没像今日这般舒展的这么开,满脸藏不住的喜色。
“阿囡,明日起,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封后大典这日,冷了许久的寒冬,竟也迎来了一缕暖阳,徐徐倾洒在靖安皇宫的金顶之上,分外耀眼。
倾竹将一层又一层的华服穿在我身上,凤冠戴在头上,沉甸甸的。
每样都是萧霁亲自吩咐下去的,绫罗绸缎,凤冠霞帔,萧霁向来不会亏待于我。
在礼官的搀扶下,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步子从来没有这么沉重。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他还是牵上了我的手,我见他笑的像个孩童一般。
他说:“阿囡,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只笑着回应他。
繁琐而冗长的册封仪式终于结束,而我也住进了凤梧宫。
萧霁高兴,吃了些酒,但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他帮我摘掉凤冠,紧紧的将我拥在怀里。
像是多年夙愿终于得愿以偿,“阿囡,阿囡,太好了!”
他不厌其烦的叫着我的名字,声声动情,声声入骨。
被心底莫须有的情绪左右,我还是主动抬手抚上他的后背,没有拒绝他。
萧霁既然不愿意利用霍姝,就意味着边关战事,须得靠他来平定。
他用了将近一年时间,让朝中文武百官顺从于他,但边关山高水远,总有他手够不着的地方。
夜里,他将我揽在怀里,替我暖着冰凉的手脚,“阿囡,明日……便要启程了,你等我回来。”
边关战事吃紧,当初萧霁不愿送我和亲,今日就只有亲自平了战乱这一条路可走。
我死死咬着牙关,不着一言,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顺着额角落入耳根。
“阿囡……”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可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次日,他早早起身离开,还叫侍女不要吵醒我。
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一身戎装驾马离去,我突然后悔了。
“萧霁!”我大喊。
匆匆忙忙跑下城楼,我想要拦下他,可是他没听到,看到的只有飞扬的尘土。
我身形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萧霁,萧霁……我后悔了……”
9其实,我才是那个机关算尽的人啊。
当年我父母惨遭杀害,我看到了萧征的脸。
我看到他胁迫我母亲,可是为了保命,奶娘叫我不要吱声,叫我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可……又如何能忘呢?
我在萧征面前讨巧,让他带我回宫。
也许他真的对我母亲还存有几分爱意,又或许见我是女身又年幼无知,成不了大器。
所以就将我带进皇宫当个宠物圈养,他还能落个美名。
可也正是因为他,让我遇到萧霁。
那时我在萧霁眼里看到了无尽的阴狠和欲望,我暗中调查过他,得知他没有母族,自小受人欺压,对萧征恨之入骨。
我就知道,他是帮我报仇的最好人选。
所以,我主动靠近他,主动讨好他,大抵是我太会装可怜装乖巧,让他觉得同病相怜。
萧霁反感其他任何人的靠近,唯独对我颇有照料。
也正是这独一份的情谊,让萧霁对我的占有一点点放大,最后近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我将他的占有欲一点点养大,就知道该收网了。
当时萧霁之所以逼宫,同时杀掉萧征和萧焕,是因为他们想要拿我去和亲,想要用我来换边关太平。
而和亲,是我给他们提出的建议。
再设计萧霁不经意间听到……
于萧霁而言,我是他的,不论是个玩意儿还是宠物,我就是他的,谁人都争抢不得。
但是他知道,若要将我留在他身边,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可以。
所以,他弑父杀兄,哪怕背上遗臭万年恶人的罪名,也要逼宫。
但是萧霁太聪明了,倘若我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定然会让他起疑,所以,我周密的设计了这一切。
我所有的反抗,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拿捏他而已。
明明这一切都只是利用,可看着他一步步越陷越深,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当初劝他纳霍姝为妃,便是想要放过他,可是他拒绝了,他宁愿亲自上战场。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在萧征死后,我就该收手的。
倾竹扶我起来,“娘娘,事到如今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回去为皇上祈福,让他平安归来。”
我红着眼眶看她,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阿竹,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错了……”
她是局外人,比我看的开,比我拎得清,“娘娘,你唯一做错的,便是对你的棋子动了情。”
“哈哈——”
原本,我计划的是,待我报了仇,就离开这个想牢笼似的皇宫,再也不回来。
可现在,我挣脱了倾竹的搀扶,一步一晃的继续往深宫里走去,“我机关算尽,没想到,竟然把自己也算计进去,真是可笑。”
10自萧霁离宫之日起,我便日日诵经祈福,不止为了萧霁能活着回来,更是为了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便没了父亲。
隆冬将近,窗外的那株老槐树都发了嫩芽,想必城郊的桃花园里桃花开的正盛。
只可惜,萧霁不在,上次说要带我去看桃花的,也不知他何时能兑现了他的承诺。
我抬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心里居然也多了几分盼头。
……
孩子是在秋日出生的,我也往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孩子的父亲不在,我只为他取了小字,叫无恙,萧无恙。
不论是他还是萧霁,惟愿他们平安,顺遂无恙。
……
萧无恙两岁了,而我也只收到萧霁家书几封。
他说很快了,很快就能跟我和无恙团聚了。
我那么信他,那么相信他,他居然骗我。
……
明明已经传来捷报,我明明都已经给无恙穿上新衣去迎接他。
接到的,只有他的一具尸首。
无恙被这个素未蒙面,却毫无生气的父亲吓到,哭闹不止。
倾竹将他抱走,只留我一人守在灵堂陪他。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娘娘!”
崇明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若是皇上看到娘娘这般情真意切,会欣慰的吧?”
我僵硬的转过头,分不清他是嘲讽还是真心。
他笑了笑,将萧霁最后的绝笔递给我。
临走前,他没了尊卑,他说:“萧瑬,你处心积虑算计这么多年,真的高兴吗?”
我怔怔的看着他,捏紧了手里的那份文书,终究是没有回答他。
萧霁留给我的绝笔中,只有短短几句话:
望阿囡与吾儿安好,若阿囡厌倦皇宫这个囚笼,崇明先生会助你离宫。
阿囡,我放你自由。
字字句句,没有提及半分他对我的情谊。
“萧霁……萧霁……”
他的容貌,他的字迹,在我眼前渐渐模糊,胸口一阵闷疼,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在空中激起红雾,弄脏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意识朦胧之际,仿佛又看到他向我走来,眉宇间添了几分少年的英气,他笑着喊我:“阿囡……”
……
嘉元十二年初,幼年天子萧无恙即位。
我还是没有出宫,萧霁用命换来的天下,我还是要替他守着,这是我唯一能弥补他的了。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他身居高位,言行举止间有多艰难。
但好在有崇明先生相助,我替他守住了江山。
11又一年入了春,我出不了这皇宫,无恙为讨我欢心,就在凤梧宫种了满院的桃花。
此时桃花开的正盛,我就在桃花树下的躺椅上,望着那灼灼风华,我抬了抬手,对倾竹道:“阿竹,你替我折一支桃花,一会儿见了他,我好赠给他。”
倾竹忍着眼底的泪,折了一支开的最旺的。
我笑着抱进怀里。
春日的阳光透过枝芽,将天地间所有的虚芜都填满,阡绝的尘陌,盈着孤清而飘逸的影。
“阿竹,他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