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
西城巡城御史孙里带着捕快匆匆驱赶着路上行人，巴不得自己能长出八条腿，再跑得更快一些。
天可怜见，他刚刚正在小巷子里看两个老头下围棋呢，突然来了个大内侍卫，一把抓住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想到皇上微服私访，还亲眼目睹了这种本地无赖敲诈外地书生的案件，孙里就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岌岌可危。
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孙里心中暗恨，等一下非狠狠地打那无赖几十板子不可，让她再给自己丢人现眼。
等他一路冲杀过来，恰恰好听到了那妇人最后一句诋毁圣上的话。
姘头吧！
头吧！
吧！
孙里只想干干脆脆晕过去算了，免得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为什么要让这种无赖出现在我的辖区内？
还偏偏是今天？
也许我今天出门前该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犯了太岁……
程宁对这种粗俗之语反倒没有太多感觉，因为这个妇人在他心中本就是地痞泼皮那一类人，说出这样的话也很正常。
见到孙里已经赶来， 程宁护着苏氲往后退了一步。
孙里恭恭敬敬地走到程宁面前，刚开口说了个“皇”字，就被程宁瞪了一眼。
他立刻醒悟过来：“黄大人。”
妇人看到巡城御史过来，本来是不害怕的。
这些官府衙门的人，向来懒得理她们这些百姓纠纷，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对方先碰撞的自己，再耍泼耍赖，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她正想照往常那样，赖在地上装可怜，却被巡城御史的恭敬态度给惊呆了。
这么年轻的大人？
能让巡城御史这么恭敬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吧？
这下完了！
妇人还想开口求饶，孙里却是眼明手快，从路边的摊档上捡起一块破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嘴。
开玩笑啊！
再让这个妇人说出乱七八糟的话来，他可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呜呜呜！”
妇人犹不死心地挣扎着，像一条癞皮狗一般被几个捕快给拖了下去。
这下路人全看出来了，这次这妇人怕是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于是纷纷做鸟兽散。
只有那书生还站在原处，满脸惊诧地看着苏氲。
“咳咳。”
程宁不悦地干咳了两声，那书生才清醒过来：
“学生张远乔，感谢二位援手相助，还未请教……”
“这种时候还请教什么，还不快跟孙御史去衙门一趟，把你那荷包拿回来。”
程宁对这书呆子没什么好耐性。
“啊，是是，远乔谢过二位。”
张远乔被程宁教训了几句，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乖乖地跟着孙里走。
孙里又找来一个捕快，把那受伤的孩童也一起带走，这才低眉臊眼地离开。
“这下满意啦？”
程宁做出凶恶状，盯着面前这个行侠仗义的“好汉”。
他真想敲开苏氲的小脑瓜，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刚刚要不是他站出来，这张娇嫩的小脸保准得被那无赖妇人划出几道痕来。
“少爷～”
苏氲看出程宁的外强中干，撒起娇来：
“您也不忍心看那无辜的书生被人冤枉对不对？而且那无赖妇人，在天子脚下就敢如此行事，外地人岂不是觉得我京师净是些无赖之徒？”
“就你有理，平日里怎么不见你的小嘴这么巧？”
程宁无奈又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只觉得又爱又恨，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姐姐。”
两人正打闹，却听见身后的小巷子传来一声轻呼。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苏氲回头一看，小巷子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青灰蓬顶马车。
秦可人正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露出半个脸，向她看来。
秦可人其实已经待在这巷子里好一会了，自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整个事件的发展。
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带苏贵嫔偷偷出宫逛街。
更没想到，皇上会用那么宠溺的态度对待她。
看着两人的互动，秦可人忽然觉得一阵快意。
枉费自己的表姐昭贵妃，成日里趾高气扬，觉得自己是后宫第一得意之人，可是皇上从来没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
难得的是，苏贵嫔还为人那么谦和，对自己又那么地亲切。
“可人妹妹，你怎么独自在这里？”
苏氲左右一看，觉得有些奇怪，这车子上既没有马夫，也没有丫鬟。
难道丫鬟们公然躲懒去了？
“苏姐姐……丫鬟们非要我从早到晚吃那肥腻的糕点，刚刚趁她们下车去买糕点，我就独自驾车躲到这里来了。一会再告诉她们，是马儿自己不耐烦跑掉的。”
秦可人语气有些调皮，还有一丝得意。
看来她已经开始想办法，让自己不再胖下去了，苏氲在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让你多吃点怎么了？”
程宁本来就不喜这个贵妃表妹，对她观感不佳，听到她为了一点吃食捉弄下人，就更加不满起来。
秦可人被程宁凶残的语气吓得一哆嗦，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少爷！您不是女孩子，自然不懂，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自然免不了会在意自己的体形和容貌，可人妹妹不愿意吃那油腻糕点有何不对！更何况那些油腻糕点，多吃对身体又没什么好处！”
苏氲看秦可人像受惊的兔子，忍不住对程宁嚷嚷，又柔声对秦可人说道：
“可人妹妹，别听他胡说，你有此心，我是为你高兴的。”
程宁被苏氲一嚷，并没有生气，反而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
秦可人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她没想到苏贵嫔敢为了她反驳皇上，更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这世上居然有人是真心为她好，为她考虑的。
“姐姐，你对我好，我都晓得的。”
秦可人微微低下头，掩饰住那有些发红的眼眶。
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昭贵妃、秦夫人面前，站在世人面前，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