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桃夭也没多问。
一入宫门深似海,苏氲早已习惯了宫中的生活,本来以为,她会就这样老死宫中的。
进宫数年,她连皇宫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没认全,更没有在这个角度——半空中俯瞰过整个皇城。
夕阳中的皇城,似一座闪烁金光的仙岛,所有宫殿的琉璃瓦顶都映射着余晖,显得格外壮观、庄严。
难怪权势如此令人着迷,这样的巍峨壮阔,都在自己脚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滨莫非王臣,大概是所有人的梦想吧。
苏氲正呆呆看着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宫室,却见底下一行人急匆匆地往程宁居住的乾清宫方向赶去,为首那人就是大太监章文。苏氲不由好奇地跟了上去,这章文是程宁的大太监,满宫里还有谁能让他这么着急?
“皇上。”章文到底顾忌规矩,尽管满脸急色,却依旧站在乾清宫侧殿门口,不敢贸然闯入,只在门口柔声唤道。
“何事?”一把如玉石温润的男声响起,果然是程宁。
“昭贵妃娘娘说……她心疾又犯了,恐怕今晚不能伺候皇上……”章文这话说得战战兢兢,毕竟谁都听得出来,昭贵妃是在向皇上甩脸子。
这时,屋里却没了声响,章文的脸色是越来越青,越来越白。
足足沉默了有一刻钟,章文早已跪倒在地,程宁才再次开了金口:“贵妃既有心疾,何不传唤御医?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贵妃也该休养一段时日。”
章文不敢应声,又不敢不应声,皇上这样的回应,让他满头的汗珠有如黄豆大小,一颗颗地往下滴落,他连抬手擦汗也不敢,正待张口应是。
“章文。”殿内又传来皇上的话音。
“奴才在。”
“既是贵妃托你来请这个病假,你自要把这话带到,再帮贵妃传御医。”
程宁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情绪,却如同一个槌子捶在章文的脑袋上,顿时他的头整个嗡嗡作响,眼前开始冒金花了。
“是,奴才遵旨。”章文不敢再多想片刻,皇上这是在敲打他,是不满他与昭贵妃走得过近了。他不顾跪得久了膝盖发麻,急急地站了起来,弓着身子退出了乾清宫大门。
昭贵妃自然没有犯什么心疾,天天金尊玉贵地养着,什么样的补品奇珍不是她头一份吃着。
章文不由心中暗自怨怼昭贵妃,你说你好好地耍什么贵妃脾气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贵妃吗?皇上再宠爱你,你也不过是个妾,现在倒好,害我也吃刮落。
“师父,一会儿到了娘娘面前,怎么说啊?”旁边的小太监一脸惶恐,在章文耳边轻声说道。
章文在他脑袋上戳了一指头,“笨死你算了,照直说啊,皇上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奴才能左右的?”
小太监捂着额头,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也不敢再问了。
咦?
自打昭贵妃进宫以来,可没听说过程宁给她脸色瞧,宫人们都说,皇上与昭贵妃是鹣鲽情深、难舍难分呢,现在想来……
苏氲不由嗤笑,贵妃算哪门子的鹣鲽?
“看来狗皇帝对昭贵妃的情分也不过如此嘛!”一直不语的桃夭突然在旁出声。
“你也用不着安慰我,”苏氲笑了起来,“都说小吵怡情,小别胜新婚呢,搞不好就是两人闹点小情趣。”
“嗤!”桃夭不屑地撇嘴,在她心目中,程宁自是那始乱终弃的渣男,而昭贵妃就是那心狠手辣的苍蝇,专盯程宁这个有缝的蛋。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章文身后,往昭贵妃所住的昭阳宫走去。昭阳宫,自古以来都是尊贵、荣宠的象征,传说中某位皇帝十分喜爱他的皇后,就为她建造了名为昭阳宫的宫殿。程宁把这座宫殿给昭贵妃居住,其用心不是明摆着吗?
“滚!滚!”还未到昭阳宫门口,苏氲已经听到了昭贵妃的怒吼声,宫人们跪了一地,“砰砰砰”地磕头磕个没完,当中还站着的就是章文了。
昭贵妃会生气,倒是在苏氲意料之中,只是苏氲没想到,这昭贵妃竟然这么不顾体面,就这样发作起来。之前少有的几次碰面,并未觉得昭贵妃有何异于常人之处,难道,程宁喜欢的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调调?
章文站在当中,口里也直发苦,昭贵妃现在的样子,活像要吃了他,他是代皇上来传旨,总不能给昭贵妃下跪吧。
唉,太监不易做啊。
“娘娘息怒!皇上虽然因为公务繁忙,没有前来看望娘娘,但也十分为娘娘的病情焦心,特命奴才传唤御医为娘娘诊治,必要娘娘身体安康皇上才能放心啊!”说着一堆胡编乱造的话,章文觉得自己都快要信了。
“什么御医!本宫不需要御医!”昭贵妃依旧怒发冲冠,但声调却比刚才低了许多,显然是把章文的话听进去了。
“娘娘不喜御医,或可让太医院开些滋补心脉的食谱来,供娘娘选用……”见昭贵妃似乎稍微恢复了,章文又絮叨了起来。
“罢了,你回去复命吧,就说本宫自当好生调理。”昭贵妃不耐地挥挥手,不再与章文啰嗦。章文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一个装扮与其他宫人不同的宫女扶着昭贵妃坐下,又挥手让其他宫女退下。苏氲隐约记得,此女是昭贵妃的近身大宫女若尘。
“娘娘……皇上心里头是有您的,您若为此大发雷霆,反倒把皇上的心给推远了。”若尘上来就说这么一句,果然是昭贵妃心腹。
“若尘,你不懂。”昭贵妃不但没有闻言大怒,反而叹了口气。“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那个人……那个人从前的宫女,皇上都这样护着她,我怎么能不多想?”
“娘娘,那南贵人从前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能知道些什么?她在娘娘面前,不过是比蚂蚁还不如……”
南贵人?宫女?
苏氲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