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漫长过,亦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呆在唐尘身边。
那么悲伤而扭曲的我们。
唐尘进来房间时,我还在午睡,近来老是做梦,以前都没怎么记起来,现在却梦起来。我梦见12岁那年,被枪击的那个晚上,黑色的面具,枪声的沉闷,还有紧接而来的巨大的痛楚。
他抚摸着我的脸,叫醒我。
我出了一身冷汗,见到他来,并没有多大情绪。现在的唐尘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硬,不容我反抗。
他说:“你做梦了。梦到……”
我打断他的话:“和尚,你还要困住我多久?”
他若无其事的拿过旁边的药箱,为我擦拭伤口,那是昨天晚上逃出去的时候,被铁丝刮伤的,尽管又一次失败了。
他反问我:“妞,你还要逃多久?”
我沉默。
良久,听见他说:“我不想你离开,所以只能将你留在身边,我仅仅是这么想而已。”
我觉得唐尘最近太过反常,是我激到他了么?
我看着他问的认真,我问:“唐尘,在你看来我是个东西么?”
唐尘握住消毒水的瓶子,那水微微洒了些出来,目光悲切抿了薄唇,很紧很紧。
我不知何壹有没有找到我的位置,该是没找到,若找到又怎么会没动静。
最后一次出逃,那是我逃得最远最成功的那一次,亦将是最彻底的一次。
这里是废弃的工厂,我想我迷路,误打误撞的进来了这里。
天很黑,我看不清路,摸索着慢慢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脚下面莫名的一空,直直坠落……
我还未来得及恐惧的尖叫,已然被一个黑影裹住。
泥土的气味在空气中狂乱,纷飞的碎片,紧接而来轰隆铁柱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井还是其他的什么洞,就这么掉进来了。
身体并没有传来异常的感觉,看来并没有跌伤。
身底下有些异常,不是硬邦邦的地板也不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它有温度有心跳,是刚刚抱住我掉下来的人么?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摇晃着他:“你没事吧?”
回应我的只是他轻微的闷哼。
我摸索着他的脸,那种熟悉感,我慌了:“喂,和尚,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
我叫着他,推着他,没有回应,我只能把自己的耳朵死死的贴近他的心脏,只有那里还有有力的跳动,让我心稍微安一些。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味的一次又一次的唤着他的名字。
身下的人,慢慢醒了过来,我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约莫看出他的精美的轮廓。
“我在。”熟悉的嗓音传进耳朵。
我的眼便红了:“我以为你出事了,我很害怕。”
唐尘苦笑着:“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土隆走了,你不要我了,现在我有事了,你又来跟我说害怕。你说你这人怎么老是等失去之后才后悔。”
他接着说:“我不是土隆,我没办法在那些日子里陪你四年,我只是唐尘,我想陪你走以后的路,可你偏偏不愿。”
我反驳着:“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他打断我的话,右手抚了我的脸颊,那么亲昵的动作:“妞,我知道,我都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何壹为什么说谎,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没想不救他,我也不想他死的的,妞,你看重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动呢?只是来不及了,时木寨的人也正在赶来,林群群她算准今天的,也动用了对土隆有怨恨的混混,我没办法预测他们会做什么,何壹又还没来,我不可能带着你冒这个险,土隆他知道的,所以才击昏你的吧。我也不想的,我没想不救他,只是来不及了,妞,告诉我你信不信我?”
我愣了片刻,抬头看不到他瞳里的光芒,久久我听见自己轻轻的说:“信,我信。”
唐尘右臂搂住我,声音有些哀冷:“对不起,我被你激到了,才困住你的。”
我摇着头:“没事的,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不信你在先。”
有风划过,像是叶子的东西飘进洞里,落在我的发上。
唐尘伸手帮我取掉,像是忍着痛楚般的开口:“你说信,可是你信得了我多少回,妞,是不是我也要用四年的时间,才能让你如此信任我?而那四年间我们又能折腾多少回?妞,来的时候,我一直一直都在想这个,你知道么?”
我听着,有些无措:“和尚,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两个人在一起,信任是大忌,而我们偏偏在这大忌里走岔路了路。
他没有回话,不知是应许还是默认,或是正在挣扎。
静了一会,他说:“妞,有个东西磕着我的左手,很不舒服,你帮我一下,把他拿掉把,我一个人力气不够。”
我摸索着,摸到他的手哪里被半截铁柱压住,动弹不得。
我废了好大力气也把它移开。
我碰了手,他情不自禁的抽嘶。
我几许心痛:“是不是很痛?”
唐尘右臂扯着我回到他胸膛,道:“估计有些淤血了。”
我说:“又伤到这个手,该死的。”
我从他身上爬起来,约莫看着洞口,估计有五六米的高度:“我们快点想办法出去。”
唐尘徐徐吐了一口气,半靠在泥土墙壁上,看起来很平和:“嗯,我知道,总不能一直呆着这里,我的人很快就会找来的。”
我“嗯”了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彼此都没有说话,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
静到天蒙蒙亮我们才被人救出来。
病房里,白色的窗帘随风,冷冽的空气夹着消毒水的额味道,安静而沉闷的气氛。
唐尘一直到医院,都在沉睡。医生说是劳累过度。
隔着玻璃看到昏睡中的他显得憔悴而无害,黑发盖了眼睛,那薄唇抿得很紧,这人在睡梦中也这么抿着唇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女子的声音,我看着她,与唐尘几分相像,气质端庄而大气,只是此时此刻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怨恨。
独孤爱跟在她身后,垂了眼帘。
我张了张口,猜疑着:“你是伯母么?”
唐母冷淡:“是。”
我朝她低头,愧疚:“抱歉,都是因为我他才……?”
唐母打断我:“你还知道因为你,那麻烦你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现在就离开。”
我低了头,指尖收紧,隔空看着病房的他,眉头锁了起来,在做恶梦么?
我小声说:“我等他醒来,我就走,他这样我不放心。”
唐母滞了滞:“阿篱,够了,你这又是何苦?你就不要再靠近他了,你看看你把他折磨成什么样了,他当年的错,你就原谅他不行吗?你就不要折磨他了好不好?”
“什么意思?当年的错到底是什么?”我看着她不解。
唐母像是受到什么悲痛,冲我道:“阿篱,你还记得当年舞会上那个带着黑色面具的小男孩么?”
我一惊,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