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上他的脊背,左手死拉着着他的后尾衣角:“抓住你了。”
他没有说话,一直僵着身体,亦没有回头看我。
其实,我想拉着他的手,可是他环着胸,我根本无法拉得到,不知怎地,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
其实,我很少有忍不住的时候,若是真的流了,那说明伤的深了。
拉着他的衫角,头磕在他后背上哭了起来,好一会,把鼻涕和眼泪都往他衣服上一抹。幽咽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一震,随既一动不动,若然没有刚才的反应,我还以为自己拉着的是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
我吸了吸鼻子说:“你不要不说话,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黑发随风,如墨。
良久的安静。
我开始讥笑着自己,顾小篱,你在干什么?在祈祷着他转过身来对你说不要哭还是想让他转过身来看着你丑态的模样笑你多愚蠢。
我最终被他的挺直的后背折服无力的松开他的衫角,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朦胧中,看到他的衫角已经被我抓得不成样,皱巴巴的,估计和我现在的表情相衬得很,我自嘲的笑了笑,拉高了声音:“无话可说么?不要意思,唐同学,弄脏了你的衣服,有机会再赔一件给你,那,再见。”
我疯了似得跑出了医院,因为那个时候,我看到独孤爱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走过来,在他的身前,在我的眼前。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喝,能把身上的钱都喝光了,然后借着酒意发着酒疯,就像三四年前那样,在最叛逆的时候,砸场子,打人,耍流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张狂,也不过是知道因为有土隆在,这里的人都不敢动我。最后约莫记得被酒吧的老板赶了出来,我看着马路上车流成线,我笑着,那一刻,好像现在还只是07年前,没有T城,没有和尚,没有流昕……有的只是柒零街有一个小混混叫顾小篱,是那种爬满荆棘布满铁钉的棘篱。
而小混混的背后,有着一个大混混叫土隆,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大混混把小混混整天当宝一样捧着。哦!还有一个大跟班叫何壹,然后下面有一堆小跟班叫黄毛……
酒吧老板叹了口气,最后招呼着一个人,恶狠狠的道:“去找柒零街的头儿让他扛着八抬大轿接她的宝回去。”
我莽莽撞撞的就要跌下地,又看见他迅速拉着我的胳膊,冲另外一个人嚷嚷:“你给我看着她,别让她把车给撞了,这里的车贵,赔不起。”
他把我交给那人,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那人喊:“也别让她磕着,更贵。”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忘了,这也从另一方面来证明我醉得比较深,醉到深处自然睡。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枕在土隆的大腿上了,土隆揉着我的太阳穴,嘶哑的声音里有我听得懂的温柔,他看着我因头痛而紧皱的眉也跟着自然而然的皱了起来,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愣着没反应过来,何壹变回了那个带着不合衬干净气息的混混在土隆的身后一个劲的冲我眨眼睛。
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特混蛋,真他妈的混蛋。
可是,我还是得装作很潇洒的做作:“跟你说就不让我喝酒了,你这个万年奶妈。”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特意哼哼了两声,别过脸去。
土隆把我抱起来,坐在他大腿上,轻微叹了口气,眼里有了怜惜:“长这个大了,这个性子就没改过。”
我低着头,喃喃:“你以前不是总说我很像你么?改了不就不像你了。”
土隆按在我太阳穴的手一顿,而后轻轻的说:“还是改了好。”
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
然后他又说了什么,越发小声:“老是这么倔,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那时打了个喷嚏,没听清,待我追问时,土隆拔高了,取笑道:“让你改改,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我假装狠力的捶了捶他的肩膀,“呸,你才嫁不出去。”
土隆发笑,揉着我的发顶:“我本来就嫁不出去。”
可是,我很奇怪,那个时候,何壹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插一脚奚落我,只是一个人安静的走远,点燃了香烟。
回到学校的时候,班主任老头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两眼,道:“顾小篱,请假了这么久,要把功课跟上才行,可不能下滑了。”
我点头,无视周围其他的目光走回座位,发现唐尘并没有回到学校来。夏颖给我传纸条说,独孤爱也请假了,这让我有些不安,这里面的情况不对劲。静下来想想,那天,唐尘怎么会在医院?
下课铃声袭来,我猛地想起那天车祸的声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我大概大概的跟夏颖说发生的事,夏颖一拍桌子就让我打电话。
其实,我也不是没打过,可是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
然后夏颖不知从哪里找来独孤爱的电话,让我打。
我犹豫了许久,拨通那边的电话。
夏颖一副紧张兮兮的盯着我,然后跟我说:“篱笆,不要紧张,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不要紧张,就算死了也不要伤心,天底下的好男人一抓一大把,不要紧张,爱人被抢了,也不要难过,改名我给你找个更帅的,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我皱眉刚想说,那你先不紧张,弄得我更紧张。
电话那边被接起来,不耐烦而尖锐的声音:“谁?”
是独孤爱。
我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动了动嘴:“阿篱。”
我沉默许久,她也沉默许久,而后听到独孤爱带着笑意叫出我的名字,似是对声旁的道:“阿篱,你要听吗?”
“不要给他听。”我几乎条件反射的冲着电话叫着,我不知怎么突然就退缩了,这里,心脏这里有点害怕。
而后细声问:“他还好吗?”
独孤爱冷哼:“你不在当然好。”随即挂掉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嘟声,心就像被刀刮了一般。
我揉着心脏,看着他椅子上已经有了些灰尘,既然好,就快点回来,至少让我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夏颖难过的看着我,我看着上课时间催着她会座位:“其实我也没那么难过,嗯,他还好。”
真的,其实我也没那么难过,就是心有点痛而已。
英文课的老师在重感冒之下罢工了,教室里吵闹得很。
手里握着何壹给的牛皮袋,沉扁扁的重量,看来唐尘的生活比我想象起来的要精彩得多。
我拿着割开牛皮袋的小刀,刀身映出我犹豫不决的模样。
身后面有人在小声的念着《哈姆雷特》,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
我鬼斧神差的念着着:Seeornotsee,thatisaquestion。
恍然间,手里的资料袋已经被自己塞进厚厚的语文书里,埋着了书桌的最底层。
看着窗外,梧桐叶子沙沙,小声嘀咕:“要不信一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