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号线事故,承认责任的不是顾工是其他人,你还会坚持吗?”
院长的问词让肖君竹的神情变得不自然,仿佛内心被人偷窥了那般无法淡定。许久才开口:“不知道。不过这次我想好了,陈副院长想要勘测部分开,那就分了吧。”
这下,轮到院长不说话了。
他和肖君竹都清楚院里结构,陈副院长是老院长留下来的老关系。如果不是他空降,按院里的资历排位是陈副院长上位。如果不是肖君竹空降,勘测部按资历排位是周文斌。
陈副院长和周文斌工作上都属于无功无过,这对他改革帮助不大甚至是会有阻碍。但肖君竹不同,他专业知识和实践能力足够,又努力不会止步不前,同时也很坚持原则!
他之所以撤下梁少成,是之前诸多项目中,梁少蓉城存在违规操作,还让人抓不到实质性把柄。做为技术部门管理人员,专业性和原则性和管理能力一样重要。
肖君竹清了清嗓子,很坚决地说:“院长,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如果不分,我确实也并不敢向你保证,我能够很好地把两个部门都管理好。与其两个方面都抓不住,那不如先舍下其一,我先抓好勘察这边。”
“你一直在说改革虽然迫在眉睫但也急不来,陈副院长那么力荐周文斌,不如趁机让他试试到底能力如何?要是你再坚持,其他人会觉得你容不下老人,对之后改革也不利。”
“你先回去,我再想想。”
肖君竹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踏实不少。
闲了两年,重新回到职场又是空降替补,各方面压力不言而喻。专业上倒是很快就熟悉回来,最让肖君竹头痛的就是管理。总有种浑身解数都用完,依然还是管不好的挫败感。
年初发的院标明面上没人有意见,可老员工根本没人搭理。所有做好的报告都直接放他桌上,他爱签不签,要是不签设计催问的时侯,就会让联系肖君竹。
肖君竹每天接电话头都炸了,还被设计部老大在陈副院长那里打小报告,说肖君竹给勘测部定了个院标,搞得报告经常被拖延,后续工作很难开展。
副院长一听,这怎么行?
当即找院长商量,要肖君竹取消院标实施,并借此在院长面前弹劾了一番,肖君竹的管理能力。很自然地提出勘测部应该分开,由周文斌这种用群众基础的人分管一部分。
这些事,肖君竹心里都清楚。
现在他不趁此机会分,周文斌指不定还要在背后联合多少人来分化他的管理。虽说他有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把位置坐得更稳,可如果这样能让院标实施下去,也没什么。
电梯门打开,肖君竹就看到顾茉莉哭着冲进电梯。
他一把将她拉住:“怎么了?”
顾茉莉抬头看了他一眼,果断按下一楼和电梯关门键,然后蹲在角落趴在双腿上。
那副泪眼汪汪地模样,看得肖君竹心都化了。伸手想把她扶起来:“怎么回事?基坑的事儿都说好了,通告都是重新发的呀。有什么你说话,哭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
“你先站起来,待会儿有人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来着。”
不管肖君竹说,顾茉莉都蹲在地上嘤嘤抽泣,直到电梯到一楼门开了,肖君竹强行把她搀扶起来走出去,坐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该安慰的话,在电梯里肖君竹都说完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顾茉莉哭,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全程都在想,眼前这个丫头到底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成了这个样子?
二十分钟以后,顾茉莉终于抬起头来,直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不停往肖君竹的身上乱打:“你为什么要偏袒周文那种人?”
肖君竹接连往后闪躲,有些发懵。
尤其面他还不知道顾茉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不敢贸然回答,怕一句话说不好让她情绪更失控。只得闷着,等顾茉莉在他身上打了个够,才说:“听说附近新开了家东北菜味道特别好,要不然我带你去那边,边吃边聊吧?”
雷悦以前带顾茉莉去吃过一家铁锅炖鱼让她印象深刻,她问:“是不是铁锅炖鱼?”
“好像是。”
“那就走吧!”
顾茉莉的果断起身,让肖君竹犯了难。
刚才他就是随口一说,可根本不知道这附近哪儿有东北菜啊!在满大街都是火锅串串冒菜和川菜的蓉城,东北菜餐厅很少,能满足“新开的”和“铁锅炖鱼”这两个要素的,更少!
“我的车钥匙还在办公室,你在这等我会儿?”他用谎言掩盖慌张。
趁回办公室“取钥匙”的功夫,赶紧打电话求助旦磊求助。
忙得不可开交的旦磊本来电话都不想接的,听到肖君竹问这种问题,满是不耐烦:“我没事去吃什么东北菜啊,你还想要新开的铁锅炖鱼,是故意来为难我的吧?”
“我马上要请人吃饭,话都放出去了。”
“我刚泡了碗泡面还没空吃呢,你要去吃大鱼大肉,能不能悄悄的?”
“就说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问问在这的东北人,他们铁定比我清楚。”
肖君竹辗转问了一圈同学,都不能同时满足他想要的几点。最后给薛靖打的电话,让他问问雷悦能不能找到,然后让他俩也一起过来。
“所以你听说,是听薛靖说的?”
“我记得我可没跟薛靖说,我老乡要在这儿开一家铁锅炖鱼呢?我记得今儿是薛靖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这么一家店能同事满足三个要点的,啥时候变成他提前知道的?”
“哈哈......肖总你撒谎这技术......有点拙劣啊!”
“算了茉莉,这男人有时候脑子是一根筋,善意的谎言咱们就不去计较了吧。”
铁锅炖鱼的炕头上,雷悦和薛靖一唱一和地嘲讽肖君竹,边说边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尤顾茉莉想到之前肖君竹那胸有成竹,跟她说知道那家店的表情,再脑补他上楼那么长时间,四处打电话找那么一家店的慌张。除了表面上附和在笑,但她心里不停涌起温暖,更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让她有勇气,想要在待会儿......
“你们就别嘲笑我了,我就随口一说,哪知道谎话差点就圆不回来。这下算知道,撒谎其实也是个技术活,以后可不敢再张口乱说话乱承诺。”
“你得庆幸我是个东北来的吃货,今儿就让你们尝尝我们大东北的炖鱼,不比你们的花椒鱼火锅鱼差劲!”雷悦接过菜单就开始点菜。
下午在电梯里还哭得死去活来的顾茉莉,盯着端上来那一大锅就两眼发光。看服务员倒在铁锅里,不停地指着中间问服务员,“里面都有些什么啊?
“这是东北团鱼,还有猪肉粉条香菇木耳,还有......”
“就是乱炖?”
顾茉莉这个标准的吃货不止只有个四川胃,她对所有地域没有吃过的美食,都充满新鲜感和期待感,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团鱼,恐怕是个好东西!
等服务员揭盖说可以吃了,她迫不及待地囫囵一块,大失所望:“什么东北团鱼,这就是我们吃的梭边鱼啊!哎呀,好烫。”
肖君竹手拿着筷子也不动手,盯着顾茉莉看。在他以往三十多年的生活中,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吃相率真、坦荡还不难看的女生。
“唉唉唉,这个鱼头你们有人要吃吗?那我先吃为敬。”顾茉莉用漏勺辅助,舀起来一块鱼头自问自答,看到肖君竹一点动静也没有,问:“你怎么不吃?味道挺不错的,看起来不麻辣,但是吃起来有特别浓香的鲜嫩,鱼肉也很入味,尝尝?”
肖君竹看着顾茉莉那温柔的眼神,雷悦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明白这对男女之间,似乎是真的擦出了些火花。但是顾茉莉这幅毫不在意形象的样子,让身为闺蜜的她很是着急。哪有女的在男生面前,尤其是喜欢的男生面前,动不动就这么吃东西的啊?
于是提醒着她说:“茉莉,没记错还是单身吧?就你这吃下去,谁还敢要啊?还没进门呢就得把人吃垮。”
“瞎扯,我这叫能吃是福懂不懂?再说我也有工资,怎么就叫把人吃垮?我也是能自力更生的人,怎么吃我都能养得起自己。”
雷悦摆摆手:“得,你能养活自己,看你吃到一百五十斤,谁还要你。”
“不好意思。”顾茉莉俏皮地眨巴着眼睛,说:“我就是那种怎么吃都不长肉的,你这个喝水都要长成大胖子的人,是不是很羡慕嫉妒呀?”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微胖的雷悦,她叹着命运的不公:“妈的,我每次出来吃饭,除了酒比你喝得多点,其他东西连你一半都没吃到,还是比你长肉!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所以你那么吃下去,终究也是浪费粮食啊!”
雷悦和顾茉莉,开启了闺蜜间日常斗嘴模式。
“我又没有浪费你家的粮食,你嚷嚷个什么劲儿?再怎么,也好过你吃完又买减肥药减肥再去相亲好?”顾茉莉话赶话的,把前阵子雷悦去相亲的事说了出来。
薛靖专心地吃着他喜欢的东北味,时不时地和肖君竹默默碰杯。
肖君竹向对吃没什么追求,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在他那儿完全区分不出来,就是每次跟顾茉莉在一起吃饭,就觉得东西都更香。时不时抬头看顾茉莉傻乐,这丫头活泼乐趣,散发着青春的天真魅力,再大的事在她那儿都抵不过好好地吃一顿。
薛靖的反射弧实在太长,都又过去好久,才问雷悦:“你去相亲?”
“啊,咋了?”雷悦傲气地回应。
“来来来,现在我就坐在这的,你跟我相相呗?”薛靖放下筷子往雷悦靠了靠,一副挑衅和不满的样子:“你现在本事还不小,背着我去相亲!”
“咋了?你是给我买过两克拉钻戒,还是给过我20万彩礼?我凭啥就不能去相?”雷悦撸起袖子靠近薛靖:“我又不是你的,凭啥不能相?”
“那上次我单位同事跟我介绍女朋友,你拉着我不让去,又是凭啥?”
雷悦低头:“你现在去,我不拉你!”
“不让我的时侯我就不能去,现在让我去我就得去了?你当我是你的什么啊?”薛靖拍着桌子,“雷悦,你破坏我那么多段感情,别想就这么跑脱。”
“什么?我破坏了你感情?麻烦你拎拎清楚!大三那会儿,你去跟追我的学长单挑,是怎么回事?喜欢我就来追,哔哔叨叨那么多年,怂。”
“呵,追你?这世界上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来追你!”
“女人都死光了我还活着,你以为我还会正眼看你?”
雷悦和薛靖向来这样,都不想要对方谈恋人,只要一方有情况另一方马上搞破坏,偏偏就没人主动站出来追。就是那种不娶不嫁,但是这辈子就要耗着你。
“唉唉唉我说,你俩吵架能不能别咒我啊?”顾茉莉忍不住说:“四年了啊,翻来覆去就为那破事儿吵,你们没吵够我也听够了好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头转过来,瞪着顾茉莉说:“你别说话!”
顾茉莉冲肖君竹,无奈地耸耸肩。
然后新一轮地口舌,又因为顾茉莉插了一句话给爆发了。雷悦带了点儿埋怨地情绪,对顾茉莉不满地说:“你也是嘴碎,没事把我相亲的事扯出来干啥?”
“跟顾茉莉有什么关系啊,你要是君子坦坦荡荡,谁会没事来掰扯你的闲话?”
“我咋不坦荡?刚不是问过你了吗?你是我爹还是我妈还是给我求过婚的男人?我个单身未婚女青年相个亲,除了惹到你这神经病,我惹到谁了?”
“你骂谁神经病呢?你别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人生攻击啊我告诉你!”
这场无聊的骂战,足足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没有见过他们吵架的肖君竹,饶有兴趣地撑着头,专心地听他们吵。时不时地被他们俩给逗笑,看这氛围好像不是很适合笑,又赶紧板着脸装严肃。
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拍了拍薛靖的肩膀,劝诫着说:“兄弟,咱男人就别跟女人一番见识,君子是动手不动口。”
“我去,你个坏人!”雷悦秒懂。
“哈哈哈哈,动手也要她给我机会才行啊?”薛靖笑笑,直接拉着雷悦的手,说:“走!我们换个地方,我要对你动手了!”
肖君竹的话震碎顾茉莉三观,瞪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三个听懂了的人,试图纠正肖君竹的错误:“难道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吗?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君子啊,畜生都不如。”
“噗——”雷悦忍不住笑。
肖君竹一本正经地说:“像他们俩这种情况,可能是真要动手才能解决。”
“这话说得好!来,肖兄我敬你!”薛靖坏笑着端杯,和肖君竹碰杯后仰头一饮而尽,再看桌上的酒没剩多少,回头对服务员说:“来两斤你们这儿,浓度最高的酒!”
“薛靖你疯了?很能喝是不是!”雷悦赶紧拦住薛靖。
“别管她,就来两斤!不多喝点儿哪来勇气,跟你这个悍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