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六点多，施工方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们回家。
上车后，施工方的人拿出两个红包给他们：“向工顾工，辛苦了。”
两人同时把红包往回推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道：“不行不行。””这个不能收。
施工方的人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给红包，倒是对向程和顾茉莉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车马费而已，你们这么一趟趟跑也是辛苦。”
“真不用，我到了，就这停车吧。”
工程关系中，勘察测绘以及设计属于前期工种，所出方案于施工方而言都代表着甲方的权威。后期件查的时侯，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制约着施工方。
这是顾茉莉第一次收到红包，而且目测还不算少，当然不敢收。向程倒是经常遇到这种这种情况，但是他知道这种拿人手短的钱，也是万万不能收的。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顾茉莉问向程和施工方接触，是不是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
向程点头说：“是，你们勘察遇到的，比我们多。”
“要是每个项目的施工方都给红包，算起来，岂不是红包收入都不少？”顾茉莉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接连提问：“如果我们刚才收下红包，是不是以后就得放水？”
“肯定，拿人手短嘛！你收了人家的钱，往后工作中要提个什么要求也不好拒绝。回头因为纰漏出问题，还不得要自己担责。我是觉得没必要为这点小钱，给自己以后的工作增加麻烦。再说，现在都是工程责任终生制了，更不值当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顾茉莉顿时就想到，十号线和上次施工挖到电线那时。到底也不知道周文斌在背后收过多少这样的红包，否则以他现在的收入，家里又没矿，哪能承受得起朱迪娜那样消费？
眼看就要和顾茉莉分开，向程依然有些不舍，借口说晚上顾着喝酒没吃饱，问顾茉莉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有啊，那边新开了家羊肉汤。” 顾茉莉这种吃货哪儿是能听“吃”这个字眼。这几天下公交老远就能闻到那飘香四溢的鲜香味，口水都不知道悄悄吞好几次了。
羊肉汤馆是家苍蝇馆子，顾茉莉总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寻吃的。一是觉得味道好，二是大众消费不会一顿吃掉半个月工资。在蓉城，特别多地道的美食，都是这样的环境。
顾茉莉点了半斤肉半斤杂，叮嘱着服务员在杂里多加羊肠。另外点了茼蒿和豌豆尖，为了照顾向程这个西北人，还特意点了份馍片。
汤锅上来，顾茉莉闻见味道和看到汤色，就料定这家羊肉足够资格。香味不是那种浓郁不正常的香，汤色也不是加了东西的奶白色，就是羊大骨和肉炖出来该有的淡白色。
顾茉莉就娴熟地撇去浮在汤面的泡沫，往放了香菜、葱花、小米椒和豆腐乳的沾碟里加了些原汤，一边用筷子把豆腐乳夹碎让它混合在汤里。
“你喜欢吃羊肠？”向程问。
“牛肝马肺羊肠子，羊身上最好吃的就是羊肠，羊肉汤少了羊油和羊肠，味道都得少一大半。不信你试试，嘴里爆油的醇香，什么都比不上的。”
羊肉是向程从小吃到大的，可他们家杀羊从来都不要羊下水，只有骨头和纯羊肉在大锅里炖，吃的时侯大块肉拿着就吃。怎么也不能理解，有人会对羊肠情有独钟。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从去工地施工方给红包聊到电影。
顾茉莉惊喜发现，向程和她一样都特别喜欢看文艺片和纪录片。
这个发现让顾茉莉很是兴奋，因为她喜欢看文艺片这个事，总被雷悦薛靖和郝东他们嘲笑，说她是为了装文青，才强迫自己去喜欢这种类型。
文艺片在国内一直都不卖座，除了少有的几部知名导演导的之外，大多数都是扑街，好几次顾茉莉去看新片都是包场。同样的感触，向程也有。
“周六不是有新片上映？我估计，还是会扑。”顾茉莉说。
“对哦，那周六我们一起去？”向程立即邀约。
于是，两人约好周六找家会排片的电影院看首映。
饭后顾茉莉执意去买了单，因为她给了向程两个选择：要么这顿饭她来请，要么就让向程收下土特产的钱。
顾茉莉摸着自己涨圆的肚子，除了想到刚才吃下去那一堆羊油会转换为脂肪，有些小小的内疚之外，更多的是美食带来的满足，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舒畅。
小区门外，汽车大灯刚好照亮顾茉莉往前走的路，她往前走大灯就闪。
回头，看到肖君竹的车停在她身后。
肖君竹抱着资料下车，“顾茉莉，你等下。”
顾茉莉停下脚步，没回头。
肖君竹快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把资料递到她手里：“之前我没想到个人资源的问题，但是其他人都是靠自己关系找的，我也不好在办公室给你。”
“谢谢肖总，向程说他帮我去借。”顾茉莉拒绝了肖君竹的资料，快速走进单元门。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过完年回来看到肖君竹，总跟吃了炸药似的。说话带刺，不想顺着他的意思来，心理总有那么一团没有灭掉的无名火，只要见到他就会燃起来。
回家收了向程发来的资料邮件，便一头扎进大堆的资料里。
接连几天晚上回家都在熬夜看资料，到星期六顶着一双熊猫眼，随便翻出卫衣牛仔裤外套，再套个羽绒服就去电影院了。于顾茉莉而言，不过就是和向程搭拌看个电影。
可向程却异常看中这场“约会”，周五下班四处询问哪儿剪头发比较好，晚上花98的高价找发型总监剪完头之后，又在洗头小妹的忽悠下花380烫了个离子烫。
早起对着镜子拾掇再拾掇，确定形象还算不错之后，才找出平日里上工地舍不得穿的CK的T恤和休闲裤，临走前还对着镜子理了理细节。
向程觉得，这就是他和顾茉莉第一次约会，他必须重视。
顾茉莉在电影院门外，见到打扮得跟平时不同的向程，一脸诧异和赞赏的笑，“这头烫得还不错！”
听到顾茉莉夸奖，向程自然是乐得心花怒放，可还是拘禁地装出自然：“是吗？”
顾茉莉也没有接话，接过向程买的电影票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把准备好的电影票钱给向程让他收下。在向程的思维里约会看电影怎么都不可能女生出钱，任凭顾茉莉说什么他都不要，最后顾茉莉直接停下来不走了，说向程要是不收这个钱电影她就不去看了。
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停下脚步，来看这对看电影女方要给男方钱的奇怪“情侣”。
这让骨子里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向程无法接受，上前拉住顾茉莉小声说：“茉莉，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我对你的喜欢吗？那些早餐，都是我……”
顾茉莉经历过郝东对她表白，也经历过鼓起勇气向肖君竹袒露心扉。
一时间，她慌得转身就跑。
一直跑到商场外面踹粗气，忽然间脑子一闪，体会到肖君竹那天逃的心境。
换做不是同事的其他人，可以用任何话语和方式来拒绝。可面对同事，一旦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最好就是不要把那层纱给揭开。只要不揭开不说破，大家可以心知肚明装不知道，说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或是拒绝以后反而不知道在工作上如何面对。
电影最终也没看，缓过劲儿的顾茉莉搭上公交车就回了家，关了手机和通讯工具，继续埋头扎进那大堆资料里。
向程也郁闷得回了家，完全搞不清楚刚才顾茉莉打断她直接就跑是什么路数，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做为当事人的向程和顾茉莉，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为电影票钱你推我让的时侯，来看电影的魏延拿出手机按下摄像，录了段三分钟的视频。并在顾茉莉跑开的第一时间，就把视频发给除他们俩之外，勘测部其他所有同事的QQ里。
肖君竹对顾茉莉的态度觉得很奇怪，转念一想，大概是顾茉莉找到资料不再需了吧。也会觉得自己对顾茉莉提供的帮助是不是太多？会不会真的不利于一个新人的成长？
因为昨天和院长聊天时，院长提到让他在工作中注意和下属的沟通方式。都是独立做项目习惯了各扫门前雪的技术人员，在没有大纰漏的情况下，都做不到对领导言听计从。在安排任务时，尽可能不要摆领导姿态。
不过，肖君竹并不认为自己要听院长的话。
像周文斌那样圆滑得跟下面所有人人相处得很好，却总是在工作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小原则，肖君竹觉得说一就是一说二就该是二。不管是工作还是管理，都必须要足够认真严谨甚至是刻板，时间长了，大家都会知道他是对事不对人。
QQ上收到魏延发来的视频，肖君竹才了然，原来她是急着和向程约会。
肖君竹不禁摇头，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确实太过于较真了。指不定过年顾茉莉跟他说的那些话，就是开个玩笑呢？
都说现在的小姑娘言语开放，跟领导说话也是口无遮拦，开起玩笑来那更是让他们这种一本正经的中年男人招架不住。
经历了上次雷悦为求他办事而直接往办公室送玫瑰，和这次顾茉莉的事，他确实觉得现在的小姑娘说话做事都生猛。
做为在行业里呆了近十年的肖君竹，特别知道在云川设计院这样的单位里，因为男多女少而导致好多优秀的男技术员被剩下。
既然向程和顾茉莉是你情我愿，他做为顾茉莉的直属领导，当然希望从工作角度多给他们提供些机会。毕竟平时大家工作都很忙，能抽出来安心谈恋爱的时间少得可怜。
肖君竹在翻阅最近项目情况之后，把好几个由向程负责测绘的项目，分给了顾茉莉。
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