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塞到她的车上后直接倒车离开,留下那群苗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开出去了一会儿,她把盖住脸的布扯下来,厉声数落我:“杨千文,你真是有出息啊,居然敢跑到青月庙里胡作非为,没被人打死都是你祖上烧了高香。”
我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却让我别瞎打听,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先顾好自己身上的伤。
我向她道谢,毕竟她又救了我一次。
“还算你有点良心,我的淑女形象也算没白毁。”她哼哼两声,又说:“你多闯点祸,下次就是鬼差来救你了。”
淑女?
淑女这两个字跟您有什么关系吗?
相救之恩摆在那里,无论她怎么揶揄我,我也没吭声。
我可不想像刚才那些苗人一样被她狠揍一顿。
我麻烦她把我送到了我停车的地方。
我蹑手蹑脚地去开车,她站在车外双手抱臂,一头黑线地看着我:“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伤成这样不想着去治疗,却惦记着一辆破四轮。”
没办法啊,这车是张胜借给我开的,我总不能把人家的宝贝丢在林子里吧。
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把我轰到副驾驶上,自己当起了司机。
她并没有带我去医院,而是七绕八拐地去了一个小寨子。
她说三巫教的眼线遍布整个湘西,我前脚刚进医院,三巫教的人下一秒就会出现。
她在一个苗寨古楼前停下车,开门之后带我进去。
进了门,我发现屋下的石阶都长出了青苔,貌似这个地方已经闲置了很久,许多年没有人住过了。
不过院子里的布置很好,种着一丛罗汉竹,墙上刻着浮雕,最显眼的就是摆放在院子中央的一个巨大牛角。
进入客厅后,我发现墙上挂着一个药筐,还有不少干枯的药草。
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一位大夫?
黎笑进屋捣鼓出来一个小药箱,坐在我的面前,用棉签给我上药。
她凑得很近,幽香扑鼻而来,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脸颊莫名滚烫一片。
她的药一碰到伤口,辛辣刺激的触感让我下意识地颤了颤。
她停下了,没有语出厉斥,而是对着伤口吹了吹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很痛吗?”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不痛,我忍一忍就好了。”
她继续上药,这一次动作变得很轻。
枯瑟的北风像凶猛的野兽一般在窗外嘶吼,她却同潺潺清水一般的温柔,让我有种面前的是另一个人的错觉。
“这里是我外公的家,他去世之后这里就没有人住了,我因为忙也很少回来。”她可能是觉得氛围太安静,自己找了一个话题。又说:“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找过来。”
我问她:“你外公以前是一位大夫吗?”
“对啊,是一位巫医。”她换了新的药:“可惜妈妈和我都没有继承他的医术。”
我又问:“那你妈妈不在这里吗?”
她手一停,停了几秒后继续上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向她道歉。
她说没事,不知者不怪。
上完药后,她扶我上楼,给我找了一个房间休息。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我在这里守着,你安安心心地睡。”
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想起在租房那时的雷雨夜里,我坐在她的床边守着她睡觉。
角色互换,现在被照顾的人变成了我。
但她一直盯着我看,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劝她也去休息,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守着我。
但她没回答,我也识趣地没再问了。
困意逐渐袭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有她在身边,所以我有一股莫名的心安,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的。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眼前就像玻璃上的水雾一般渐渐消散,从模糊变得清晰。
扭头一看,有个人正坐在床边。
她坐在朝阳晖光中,穿着镶银的红黑苗服,耳垂扎着银坠,明眸朱唇,长发及腰,正单手撑着漂亮的脸蛋看着我。
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像块木头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我吓了一跳,失神地喊出一句:“黎青月!”
“睡昏头了?”她无奈地吐槽一句:“脸盲是病,得治。”
仔细一瞧,发现她是黎笑后,我才长松了口气。
我真是睡迷糊了,朝阳的天然滤镜也太重,其实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这是我第一次见黎笑穿苗服,她本来就长得漂亮,换上苗服苗饰后比之前还要好看许多。
她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一边用勺子翻弄着一边问:“听你刚才那么说,你见过青月小祖?”
我点点头。
“能看到青月小祖显灵,你的运气还真好。”她杳了一勺粥伸过来:“张嘴。”
我赶紧谢绝她的好意,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她居然要喂我吃饭,把我羞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也没有说什么,把碗递给我。
我往碗里看了一眼,居然发现碗里有蚂蚁和灶灰。
这……
我看向她,她则一脸期待地说:“我起了一个大早煮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吧。
我吃了一口,好家伙,差点没把我咸得当场送走。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遮掩了,但是五官不受我控制啊。
看到我痛苦的表情,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下厨,有点不熟。”
“没事没事,只是有点烫而已。”我笑着回答:“味道挺不错的。”
我的话让她再度展笑,看着这单纯无害的笑容,我实在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强逼着自己喝完了。
我缓了好一会儿,问她:“聊会天呗。”
她现在非常开心,点点头:“可以。”
“你不是也是三巫教的人吗,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从昨晚就一直困扰着我。
张胜跟我说过,黎笑是三巫教的人,而且地位还不是一般。这样的话,她救我不就是跟自己人作对吗?
她把碗放到桌子上:“不是所有三巫的人都会加入巫教,我只是普通的黎巫而已。”
我更奇怪了:“那你不怕被他们报复吗?”
她白了我一眼:“拜托大哥,我要是怕就不会救你了好吗?”
好吧,是我的错。
我又问她,为什么三巫会讨厌姓杨的道士,这让我感到很纳闷啊。
“因为以前有两个姓杨的道士把湘西搅得鸡犬不宁。”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劝你别学他们,事不过三,如果你要做第三个,下场一定比他们还惨。”
她在警告我,也在威胁我。
毕竟她也是湘西巫派的人。
“你到底有多厉害?”
“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点。”
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前你把我送去医院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