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苗人缓缓朝我逼近。
跟之前在青月庙中不同,这一次的苗人显然还要厉害许多,而且对我极为敌视,投射出恨不得要将我撕碎的眼神。
哪怕知道对话无用,可我还是不免质问老妇人:“你刚才答应过黎笑,这么改口变数,难道就不怕她怨恨你?”
“她和她那个没出息的妈一样,只知道男欢女爱,不懂身上的责任。”老妇人沉沉道:“她从小就恨我,恨多跟恨少都是恨,我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她再恨又能如何。”
说完,又带着满腔怒火对我训斥:“她是我们等了多少年才等来的奇才,她担负中兴黎巫的大任。没想到被你这个小子毁了!哪怕灰飞烟灭,你也弥补不了这个罪!”
我不认同这个说法,反驳:“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冰冷的工具。”
“生在黎巫,这就是她的命。”老妇人又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难道在你们眼里,摒弃责任、抛家弃祖就是自由吗?那是自私!”
我被问住了。
我一直认为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要率性而为、知足常乐。
可是,人确实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职责。
年少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被柴米油盐酱醋茶压垮。不说那些守卫家国的英雄,单说普罗大众,为了家庭而起早贪黑地奔波劳碌,不过是为了能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
责任就像一座大山,在每个人呱呱落地时就已到来,始终跟随在旁,直至死亡尽头。
也有一些人为了所谓的自我而摒弃一切,那是活得开吗?
并不是,而是同老妇人所说的一样,是自私。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跑进来向老妇人说了些什么,在场的苗人脸色全变了。
“我不想杀人,可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老妇人转身:“你们赶紧收拾干净,然后立刻下山支援。”
话已至此,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就凭我的本事,不管是斗法还是斗拳脚,不出几分钟我都会变成一具尸体。
我抬头看着乌云渐布的天空。
爷爷说过,我们学道的人能够比普通人多争得一丝生机,局面如此,横竖都是死,我不如拼一拼,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抽出伏妖法剑,虚题引雷法咒,单手举剑指天。
苗人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像是见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蹭蹭地往后退去。
已经出了院门的老妇人折返回来,看到我的动作后,眉头紧皱:“短短几年过去,又来了个使雷法的小牛鼻子。不过在湘西地界,你这一招是没有用的。”
我当然知道普通的雷法没有用。
那这一招呢?
我刺破眉心,双手结出雷法道印,口中喃喃浑厚雷声,眉心似要被瞬间撕裂:“九天雷尊、赐吾神名。神雷玉府、敕吾神雷。祭己为引、除煞灭祟!”
天灯引雷,以自身为祭、引雷霆而下,是我最强的必杀大招。
只要我用出这套术法,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都必死无疑!
缺点是,我自己也会被雷打得灰飞烟灭。
这套雷法是无差别攻击的群体术法,不仅劈敌,连施法者也劈。可即便知道自己是杀敌八千自损一万,我也要搏一搏。
我就不相信有什么屏障能够挡住来自传说中天廷雷部总坛神雷玉府的天罚神雷。
法出咒成,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柱冲天而上,将所谓的屏障破开了一个窟窿,骤然间,黑云翻墨,金色云涡逐渐形成,金光辉照世间,雷鸣撼动山岳,好似大地在动摇。
看到这一幕,老妇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瞪大着双眼看向我:“这是神霄派的天罡阳雷术!臭小子,杨羽和杨长风是你什么人?!”
杨羽我认识,杨长风,我不认识。
苗人中也开始繁声嘈杂。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罡阳雷?”
“当年屠了整个川东尸教满门的那一招!”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气急败坏的老妇人对我大吼:“小子!你敢在九黎殿用这一招,我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说的,我不用这一招你也不会放过我啊。
我抬头看着天上,希望看到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有出现。
千妍说过,那个银发怪人就是因为我用了雷法才能找到我的,我这次豁出去命去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他引过来。
让银发怪人来跟这些苗人起冲突,我就可以趁机逃跑了。
可是我拿着雷符左顾右盼地等了好一会儿,那团古怪的云也没有出现。
难道是不在服务区?还是千妍把他打伤了,所以他来不了。
因为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苗人们都被吓住了,没敢过来对我动手,可我自己也不好受。
施法时的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眉心处捅刀子,疼得我眼前逐渐出现了片刻片刻的黑暗。
我似乎还能听见天上有人对我喊:“喂!下边的小子,你到底要不要雷啊,我忙着呢,不要我就回去了!”
再这么下去,施法的时效过了,我就真嗝屁了。
见我一直没动静,不明所以的老妇人再度大惊失色:“那小子在憋个大的!这道雷我们谁也扛不住!快请小祖!”
只见他们纷纷对着竹房下跪,虔诚地诵念着苗语。
渐渐的,我突然看到天上的云变了颜色,一团七色的光芒在金光中时隐时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将金光逐渐吞噬。
我愈发感到不妙。
等到彩光将金光完全吞噬后,我就像遭了什么重击,囫囵个的朝后摔翻出去,腰背砸在地上,差点没把骨头都摔断。
云卷旋涡里射下一道彩色的光柱,掀起风尘滚滚。
一个身穿苗衣的天仙子漂浮在院子上空,如同投影机投出来的投影,黑发飘逸、衣裙倾荡,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看到她,我彻底心如死灰。
这些苗人居然真的把她叫出来了。
黎青月显灵,所有苗人立刻对她磕头膜拜,口中喊着我听不懂的苗语口号。
黎青月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顿时,我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裹挟了起来,毫无反抗地朝她飘了过去。
她轻轻地掐着我的脖子,面无波澜地道:“后生,我好生请你做客你不愿,反而蹿逃于此兴风作浪,三巫教岂是可胡作非为之地?也罢,我倒是要看看,你若死,他是否还会这般无动于衷。”
说完,她手掌一松,我立刻朝地上极速坠落。
这么高的地方,我肯定会被摔死。
事已至此,不甘亦无用。
掉着掉着,我突然听到天空一阵炸响,下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失重感全然消失了。
睁眼一瞧,我的头离地面只剩下了几厘米的距离。
面前站着一个人,是他抓住了我的腿,我才没有被摔死。
我的目光往上一瞄,看到他穿着一件紫色的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