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大脑卡壳,一旁的冯先生也是一脸懵。
老夫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把手收了回去,然后让冯先生先出去。
她拉着我的手坐下,笑盈盈地问我:“孩子,你是叫千文,对吗?”
我点点头,并奇怪地问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曾经见过?
她把桌子上的那个相框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张老照片。
一个青年抱着一个婴儿靠在一辆虎头奔上,对着镜头笑。
我眉头紧锁,心里预料到了什么。
老夫人也没解释,而是开始了讲述。
其实她跟冯海德董事长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他们的心头肉,只可惜在很多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他们的小儿子曾跟一个桂中的女人有过一个孩子,因为两人发生了矛盾,所以那个桂中的女人就把孩子抱回了娘家,冯氏用了很多方法才把孩子接了回来。
可是,因为那个女人没有把孩子照顾好,所以孩子刚接回来不久就患上了古怪的病症,他们遍访名医也无法救治。
后来,一位姓杨的道长说可以把孩子救活,但条件是他要把孩子抱走,并且切断孩子跟冯氏的所有关系。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掉眼泪,握着我的手不放,说我终于可以回家认祖归宗了。
我被这些话雷得三魂俱傻。
困扰了我许久的身世之谜,居然以这种方式迅速破案了。
实在难以相信。
更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什么悸动,反而很平静地把相框还给了老夫人。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试探地问:“孩子,杨道长跟你说过这些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为什么当初我会被带到桂中去。
老夫人解释说,当初我的母亲是来粤地打工的,因缘际会之下跟我父亲认识,然后有了我。但是因为双方家世的巨大差距,所以就走向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果不是我母亲一意孤行要把我带回桂中,我就不会患病,他们也不会失去我这个宝贝孙子二十几年。
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躲闪。
不愧是纵横商场的老狐狸,说谎话的时候连一点异色都不会显露出来。
我问:“是产生矛盾,还是始乱终弃?棒打鸳鸯?”
她的脸色一变,眼神移开,不敢跟我对视,找补一句:“其实杨道长误会了……”
她一定以为爷爷跟我提过,所以我才会这么问她。
其实我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只要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准是冯氏三少爷风流倜傥,害一位外来的打工妹怀上了孩子,然后又不肯负责任,或者说他想负责任,但是长辈不答应,甚至连那个孩子都不愿意承认。
不然的话,以豪门对孩子的重视,不太可能任由女人把孩子带走。
后来,冯氏三少爷死了,冯氏就想起了那个孩子,并去把孩子带了回来。
至于用了什么办法,谁也不知道。
我猜,孩子的母亲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以爷爷的脾气,如果我父母双方的家庭是良善之辈,他不会一直对我保密,因为没有必要。
他对我隐瞒,就说明了一切。
其实我这套话的方法并不厉害,对付老狐狸的话有些难。可老夫人像是真急了,没有意识到我在诈她,立刻解释说我母亲的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母亲是被她那对古板的父母和那些愚昧的村民迫害的。
原来,当年我的母亲把我带回去之后,村里人指责她生活不检点,父母也指责她败坏家风,直接把她赶了门。
而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经过身心的重重打击,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至于我这个野种,如果不是冯氏及时赶到把我抢下,可能我就已经被丢到坑里活埋了。
不管她的叙述是真是假,我都被吓得脊背发凉。
我虽然听说过很多弃婴的故事,但无法想象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存在,甚至还发生在我的身上。
老夫人又开始解释,说我母亲的死真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我理性分析。
我没有作声,心里却充满了鄙夷。
如果不是你们的偏见和歧视,她会落到那个下场吗?
说句难听的,我对生母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就算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她的死亡,冯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亏冯氏三少爷死得早,他要是还活着,我肯定会送他进医院。
老夫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尽量地表达出她对我的回家很开心,并表示会给我一份遗产。
因为她最疼爱她的小儿子,我又是她小儿子的唯一血脉,她给我的比给其他人的都要多得多,也算是给我死去母亲的补偿。
从一开始,她说的话就让我很不舒服。
言语之中无不透露着一股有钱人的傲慢,骨子里瞧不上穷人。犯了错不想着反省,而是想以借口脱罪。
或许在她的眼里,只要有钱就可以买通所有。只要许我以利益,我不还是得乖乖听话?
没错,世人无不爱财,我也不例外。
但是,有些钱能拿,有些钱不能拿。
想用钱砸我就范,她打错了算盘。
“老夫人。”我打断了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叫杨千文,我姓杨,不姓冯。”
她怔了怔,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明明我身体里流的就是冯家的血,无论我被谁养大,无论我现在叫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传承的是冯家香火的事实。
而且这一次,是爷爷亲自给她托梦,劳她把我找回家,好好照顾我,还给她出了主意,所以她才会变着法地派冯航去找我。
要我处理工地的事情确实也是原因,但那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内幕是把我骗过来。
最了解我的人还得是爷爷,他非常清楚,如果我知道实情的话,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来。
老夫人又劝说,连把我养育成人的爷爷都让我回来认祖归宗了,我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不好意思。
爷爷应该是因为那场风暴的缘故才想出来的这个骚操作,因为怎么看,这都是对我最有利的。
冯氏处于闹市,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在这个世道的闹市中掀起什么狂风巨浪。
有冯氏的全方位保护,我出事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我理解爷爷的做法,但是我无法接受。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却也是一个行的直、做的正的人。
我为自己身体流的血而羞愧,为自己是那种人的孩子而耻辱。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我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跟一群害死自己生母的人共为家人。
我站起来,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传承的是杨家的香火,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铁定事实。今天我是来还爷爷欠的债,其他的事情没有谈的必要。如果贵府不需要了,那么我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