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个小道童突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喊：“小柳师叔！行走师叔要出关啦！”
杨柳愕然回首，然后疾步跟了上去。
我跟黎笑大眼瞪小眼。
既然杨羽要出关了，我们总该见见为好。
杨羽闭关的地方在山后的一个清修山洞，我们跟着杨柳到地方后，发现这里已经人头攒动，汇聚着一大群天师府的道士，有乾有坤，有老有少。
天下行走的牌面就是不一样。
在这里，我们还意外地看到了姜玉。
她显然也没有料到会遇到我们，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刚才我去行走宫的时候没有看到小柳呢，原来她是迎师叔师婶去了。”
几分钟后，禁闭的山门缓缓打开，一团白色的烟雾喷了出来。
一道七尺人影从烟雾中款步走出。
他单手负剑，穿着系挂铜钱串和令牌的青蓝色道袍，头上戴着立起来的太极长冠，长发及腰而下、脸侧龙须随风而起，无与伦比的气势扑面而来。
这身打扮的他极具道骨仙风，这才是真正的天下行走。
很多人都上前对他打招呼，姜玉更是喜出望外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他并没有任何喜悦流露，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蹙地询问姜玉：“小玉，我师父呢？”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现场鸦雀无声。
姜玉沉默了一会儿，赶紧转移了话题，笑着对他说：“师叔他们来了。”
杨羽这才注意到站在老远的我。
他快步走上来对我们作揖：“师叔，师婶。”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立掌回礼。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随他离开，直到他见过掌教和长老们后才逐渐散去。
一直回到行走宫，杨羽才意识到杨柳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于是停下来，询问她师父去哪里了。
杨柳没有回答，直接带着他到了偏殿。
看到青松师兄的牌位，杨羽就跟被雷打了一样，怔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想听到其他答案去否定自己的猜想。
可答案，往往是让人最不愿意面对的。
一直强撑着的杨柳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在杨羽的面前，她不想再维持那种坚强的外表。
杨羽直愣愣地双膝跪地，缓缓地抬起不断发颤的胳膊，想要去触碰那面牌位，手却又那么一直悬在半空处。
我们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明显能看出他那双有担天之能的肩膀微微松垮了下来。
他虽然是被爷爷亲手教导术法，接受的是神霄派的传承。可带他入道门、立他三观与品德的是青松师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沉默了许久，他站起身来：“小柳，师父是怎么走的？”
杨柳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师兄！师父是被害死的！是被杨殊害死的！”
这句话再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杨羽原地木化，双眼睁得老大。
杨柳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倒了出来，抬头对杨羽哭喊：“师兄！你一定要给师父报仇啊！”
杨羽五指紧握成拳，额头显露错综繁杂的青筋。殿中清风袭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腾腾杀气。
好巧不巧的是，青松师兄的牌位突然倒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都吃了一惊，杨羽也松开了拳头。
他上前去，双手扶正牌位，然后恭敬地退离，喃喃：“师父，徒儿知道了。”
杨柳却不管那么多，强烈要求杨羽一定要替师父报仇。
杨羽叹了口气，他帮杨柳擦掉眼泪，安慰着：“好了，师兄知道了，不要哭了。”
离开偏殿后，他走到殿外的广场请我到旁边一谈。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他缓缓摇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不怪您。但我想麻烦您告诉我，杨殊现在在什么地方？”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瞒着，因为我说还是不说都于事无补。
听到杨殊在西南二局后，杨羽不语。
我知道，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畏惧还是顾虑，而是在想怎么动手的办法。
他跟杨殊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可那也是从前。
他们的师父一死，那层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纽带就彻底断掉了。
我多嘴问一句：“你真的要去动手吗？”
“师父托您把杨殊安排进西南二局，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动手，师父的遗愿我不会违背。”杨羽拂袖一挥，转身离去：“但是，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满地的落叶被无形的气流吹向两旁飞卷，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偏殿。
师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跟黎笑谈起这件事，黎笑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因为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不说我们不好掺和了，就说如果真的要按照师兄的遗愿去阻止杨羽动手，那也是没办法办到的。
杨羽闭关之前，黎笑还能跟杨羽平分秋色，杨羽闭关之后，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挡不住他。
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跟着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需要，还能劝一劝。
黎笑这次没有埋汰我，而是听我的。
第二天的时候，杨羽动身去西南二局的总部，未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他没有让天师府的道友们跟着，只带上了杨柳姜玉跟我们三个。
一路无话，气氛沉浸在无声的悲痛之中。
西南二局的总部设立在一个深山之中，有荷枪实弹的岗哨把守。我们还没有到大门前，就有哨兵喝止了我们。
姜玉是华东局的人，她掏出了证件跟哨兵说明来意。哨兵也放松了警惕，用对讲机呼叫里面的人出来。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干部带着谢主任跟张队长和一大群人涌出来了。
小颖也在人群里，她看见杨羽的时候那眼睛里跟冒小星星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姜玉想扒了她的眼神。
道门天下行走莅临，他们来这么多人是正常的。可是放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多了不一样的味道。
究竟是笑脸相迎还是针锋相对，还得看局势的变化。
西南局的局长笑着跟杨羽握手：“杨行走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杨羽跟他握完手后，直接开门见山：“贸然打扰，还请见谅。我是来找人的，请把杨殊叫出来。”
西南局的人笑容凝固，谢主任笑着打圆场：“杨行走，杨殊出任务去了，暂时不在。这样，我们先进去喝杯茶怎么样？”
“不了。”杨羽直接回绝了：“我在这里等着，等到他回来的时候。”
杨羽为什么会来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话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打马虎眼是没有用的。张队长陪着笑脸上前：“杨行走，杨殊现在是西南局的人，您看能不能……”
“不能。”杨羽再次回绝：“我只认他人，不认他加入了什么。”
杨羽既然敢直接登门要人，就表示他根本就没把西南局放在眼里。这句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拍在西南局的脸上。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不知死活的人冒出来。
没错，我说的就是小颖的那个男同事。
领导都没吭声，他倒是先急了，气势汹汹地冲到杨羽面前训斥：“杨羽！这里是二局，不是你们天师府！天下行走怎么了，真的敢在这里大闹天宫？！”
杨羽一掌抵到他的面门前。
这个举动把西南局的人吓得不轻，他们非常清楚这个动作代表什么，老局长赶忙喊杨羽克制，千万不要冲动。
杨羽又将掌心抵近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说：“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