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法剑刺入之后,它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原地木化,再也不动弹了。
金红色的光芒从创口处席卷到它身体的每个地方,如同强力洗涤剂一般消除着它的阴怨。
过了一会儿,面目狰狞的聻消失,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红衣女人。
它其实很瘦弱,脸色也很憔悴,但是五官底子很好,生前应该是一位很干净也很单纯的女人。
这就是它原本的样子。
它左右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问:“这些都是我做的吗?”
没有人回答。
无声也是一种答案。
“小江……。”它的脸上现出痛苦:“我知道他想替我报仇,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是我害了他。”
其实它什么都知道,但身化鬼聻,已被怨念所控,由不得它做主了。
想起陆江,我心里也并不好受。
我说:“卢小语在那里,我把她带出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眉心正中三阳真火决加持的太清净秽除邪咒,它现在已经不再危险,而且所剩时间也已不多了。
让它最后再看女儿一眼,是我现在唯一能帮它做的事。
听到我这句话,它猛然转头朝卢小语的方向看去。
我能看得出来,它的眼中布满了急切,布满了不舍。
但它最终摇了摇头。
“不看看吗?”我又问:“她长得挺像你的。”
“不了,我这个样子会吓到她。”它又看向我:“道长,你真的会替我们照顾小语吗?”
我对它点头:“你放心,我杨千文许下的承诺必定会履行。我会一直照顾她,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她父亲留的那笔钱,我就藏在她的那个布偶里……”它还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千言万语,只汇成两个字:“谢谢。”
话音一落,金红色的光芒像火花般从创口处迸射而出,逐渐将它吞噬。
我眼看着它消失殆尽,点点荧光升空,在卢小语身边稍稍停留后,随风飘往了远方。
恶霾退散,阳光射来,原野清风挑起我的发梢。
我久久地凝望荧光消失的方向。
为何不多说几句话?
它的结局略显仓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世间早已令它心死如灰,大仇已报、最让它牵挂的两个人也都已有了各自的归宿,它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真正的放下,从来都是悄无声息。
人间很苦,断掉了再来的机会,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我走到卢小语身边,她依然没醒,却有一行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应该感受到了什么吧。
我用拇指替她擦掉眼泪。
孩子,以后哥哥就是你的亲人了。
原本想直接带她下山的,但是强身符的副作用上来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仅没能离开,反而还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酸痛不已,连坐起来都很勉强。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房子里,旁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是那群公家的人。
看见我醒了之后,一个中年人笑着跟我打招呼:“小伙子醒了?过来吃点东西吧,咱们聊聊天。”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赶忙问:“那个小女孩呢?”
“在外边呢,可能是受了惊吓,小颖在外边给她开导呢。”
我走出去之后,发现卢小语蹲在墙角处,小颖在笑着跟她说话,但是她都没有搭理,在看到我后才站了起来。
我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她像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我又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点了点头。
“哎!杨千文,你干什么?”小颖立刻冲过来质问:“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对这个妹子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话都不想跟她说一句,拉起卢小语的手就要离开。
但小颖的那个男同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脸色不善道:“她要跟我们回去接受配合调查,你别想带她离开!”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经一清二楚,还调查什么调查?”我绕过他,又说:“让开,别没事找事。”
他又不依不饶地挡住了路:“谁知道你一个男人要带她去做什么?而且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清,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他虽然没把话说破,但话里的意思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一忍再忍,我实在没法忍了。
我松开卢小语,脱掉外套挽起袖子:“丢那马!叽叽歪歪没完没了,想打架是吧?早就看你这个叼毛不顺眼了,待会儿哪里伤了别赖我身上。”
他估计也早就等着我这句话了,尤其是被我问候两声后更炸了,当即就要动手。
就在准备动手的时候,中年人出来喝止了我们。
他过来询问怎么回事,知道经过后,训斥了那个家伙一句,然后对着我赔笑,让我不要介意。
有一说一,我不喜欢小颖跟她同事,但我对那几位年纪较大的公家人很有好感,毕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人家设了台阶,我也就顺坡下驴了。
他说卢小语可以跟我离开,毕竟那是家属和女孩本人的意愿,他们没办法强留。
他也跟我提到后面会派人过来把这里的亡魂都超度掉,也请我对这里的事情保密。
这是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嘴巴,这些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除此之外,他还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西南二局。
这句话一出来,小颖和她的同事都傻眼了,应该是没料到领导会主动邀请我加入他们。
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平白无故的怎么就邀请我加入了?
中年人叹了口气:“我们西南二局主管西南,这块地方局势复杂,各方阴阳势力鱼龙混杂,我们局明面上看得过去,其实力量是比较单薄的,很需要像你这样优秀的后生加入。”
还别说,听着还挺有搞头的。
要是真的去了,那无疑也是带编人士了,妥妥地也能吃上一份皇粮。
不过,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我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上班锁住我追求梦想的脚步,哪怕我没有梦想,也没有追求。
“好,我也不强求。”他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我:“我姓谢,这次多亏了你,我们这次行动才没有出什么大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打我电话,我们局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我接过纸条,而后与他道别。
下山的时候,我尝试着跟卢小语说话,但她都不怎么回答。
心病太重,需要慢慢治疗。
真正离开山路的那一刻,我转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头。
短短两日,恍若隔世。
回到老大爷的家里,他再次请我进屋喝水。
我拿起那张合照询问他:“大爷,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学生陆江葬在什么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