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娘悲痛欲绝，那张饱经风霜的容颜，此刻也布满了泪痕。
说着，她强撑起病体，颤颤巍巍地跪在齐风跟前，满是哽咽道：“齐老板，前两日你帮苏家三少接回断臂，老身得幸见了，也知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
“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老身的四个儿子一时糊涂，误入了歧途，这才引出这场闹剧，给您和天地捞添麻烦了！”
听闻此言，齐风迈出一个大步，急忙将老妇搀扶起身，“老人家，你是长辈，我哪受得起你的跪拜之礼？”
“咱们有话好好说，不急……”
言罢，他微微偏头，朝着刘三儿吩咐道：“刘三儿，搬凳子来！”
“是！”
刘三儿闻言，忙不迭搬来一把靠背椅，将其摆在老妇人身旁，“老人家，我们爷向来心善，最不能委屈了长辈，您还是坐着说吧，莫要辜负了我们爷的好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妇人也不好推辞，索性双手合十，一边拜手道谢，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待一切安排妥当，齐风这才半蹲下身子，目光柔和道：“老人家，你方才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这病症和天地捞无关，而是另有原因？”
牛大娘敛下眼眸，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齐老板，您是个好人，是个大善人，老身也不想坑害了您……”
“实不相瞒，老身为了将这几个儿子拉扯大，打从年轻那会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渐渐就落下了胃疼的病根……”
听着牛大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齐风也算弄清了来龙去脉。
原是她昨夜里吃了凉寒之物，胃疾已有了轻微的症状。
故而，牛大娘今日午时，便将此事告知了大儿子，想着去医馆拿几帖药吃……可谁曾想，这大儿子财迷心窍，为了五十两白银，竟丧尽天良，强行带她来天地捞吃辣子！
“起初，老身还以为是他们孝顺，想着城北开了家异域吃食，想着带为娘过来尝尝……可结果呢？他们只是为了让我胃疾更重，好借此讹诈天地捞！”
“天地良心啊，可怜老身半只脚踏进棺材，临了了还要被这四个孽子折腾啊！”
说到此处，牛大娘捂着心口，悲痛更浓。
而这还不算什么。
更过分的是，午后归家之际，牛大娘胃疾犯了，这牛家四兄弟竟视若无睹，还将娘亲锁在屋内……
足足大半个下午，他们硬是将牛大娘活活疼晕了过去，这才马不停蹄的将人抬来天地捞，进行诬陷！
“孽子，一群孽子啊！”
“亏得牛大娘一介女流之辈，含辛茹苦将你们四人拉扯大，可结果呢？你们就是这般回报她的？”
“常言道，乌鸦尚知反哺，尔等连牲口都不如啊！”
“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如此虐待自己的娘亲，如此罔顾老母的性命……你们何以为人，何以为子啊？！”
“……”
众人义愤填膺。
指责声也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涌向牛家四兄弟！
可没有心的人，又岂会知错，又怎会忏悔？
正如此刻的牛家老大，心中只恨自己心慈手软，才会导致这个下场，连到嘴的银子都飞走了！
“娘啊，你这是要逼死儿子啊！”
牛老大双目赤红，嗓音也没了之前的哭腔。
取而代之的，便是浓浓的憎恨，“儿子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牛家？还不是为了让几个兄弟都娶上媳妇？让你能过上个安稳日子？”
“胃疾又死不了人，明明你只要忍受一下，只要顺着儿子的话，指认你是因天地捞才犯的毛病，咱们就有银子了，就是有钱人家，再也不用过之前的苦日子了！”
“儿子想过好日子，想抬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个人，儿子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为什么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这一声声的质问，也发泄出了牛老大心中的不甘。
他真的太想有钱了！
有钱好啊，有钱就可以娶个漂亮媳妇，再生十个八个娃娃！
有钱就能当人上人，住上高墙大院，每天一睁眼就有人伺候着，出行坐着马车，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劳！
这么好的日子，这么美的人生，凭什么他牛大力就过不得？
凭什么他一生出来，就是个穷人家的小子，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一整年还顾不上一口饭吃？
凭什么啊！
凭什么别人是玉兰，是金楠木，他就只能是稻田里的一株杂草，连活着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农夫摘了丢弃？
他想不通。
他只是瞧见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是不惜余力地抓住了它，为什么娘亲要跟他作对？
为什么要将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一股脑地全都湮灭！
“大哥，别说了……”
二弟红着眼眶，伸手握住了大哥紧攥的拳头，“娘说的对，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鬼迷了心窍，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连娘亲的性命都不顾了……”
“娘一个人拉扯我们四兄弟长大，这些多年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咱们……”
“确实枉为人子啊！”
这话一出，老三和老四也垂下了脑袋，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可即便如此，牛大力仍钻着牛角尖，厉声反驳道：“我们枉为人子？当初她生我的时候，可曾经过我同意了？”
“是她没给我选择的权利，将我带到这人世间受苦，我想要改变现状，想要过上富足的日子，我有错吗？”
“我不想再看人脸色，不想再过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有错吗？！”
“我……”
啪！
没等牛大力把话说完，却被一道狠戾的巴掌给打断了。
而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齐风！
只见他神色冰冷，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牛大力，质问道：“牛家老大，你真以为钱是万能的，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吗？”
“自然！”
事已至此，牛大力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一股脑地说着心里话，“钱若不重要，那为何人人爱钱？为何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齐老板，你有钱，所以你清高，你了不起！可我问你，你有过过苦日子吗？”
“知道那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有多绝望吗！”
“你不是我，也没经历过我经历的日子，那你又凭什么站在道德的高位，在这对我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