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升越高，温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室内。
伊凝和傅梦瑶两个人一边作画，一边聊天。
伊凝画得很认真。
傅梦瑶时不时地将目光偷偷往伊凝身上瞟，阳光照在她身上，侧脸的轮廓与五官更加立体和深邃了起来，卷翘纤长的睫毛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扇一扇的，好似森林里的小妖精，会蛊惑人心。
“二嫂……”
伊凝看向傅梦瑶：“嗯？”
傅梦瑶咬着画笔的鼻头，认真地打量起伊凝。伊凝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特别灵动，里面像是淌着山间清泉，又像是藏着一轮皎洁之月。
“你好美呀……”
这场景莫名的似曾相识，伊凝笑着将画笔从画布上移开，侧过脸，看向傅梦瑶，“你是不是傅云珩附体了，瑶瑶？”
傅梦瑶笑了起来，“我才不要变成傅云珩那个刻耳柏洛斯呢。”
伊凝也跟着她一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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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布上的画作渐渐成型。
伊凝画的是昨晚的海天、皎月与烟火：酞青蓝为底，化为夜空与大海；拿坡里黄变出一轮月牙、点缀成星；其余色彩稀释后直接挥甩在画布上，模拟烟花的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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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的画布上也有大海，还有一只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二的鲸鱼。鲸鱼向下而游，靠近它眼眸的右下侧，有一抹浅浅的象牙白。
好似随意的两笔，伊凝却隐约看出了那是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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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凝试探性一问：“鲸落？”
傅梦瑶盯着画布上的那只鲸鱼，片刻之后，放下画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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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傅梦瑶转过脸，迎上伊凝的目光，她已经敛起那抹在心里翻涌的黑暗，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我之前在微博上看到有一个博主科普了关于鲸落的小视频，觉得好感人哦。”
——“鲸落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很美，也很有意义。”
——“对吧，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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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伊凝笑了笑，又再次看了一眼那抹浅到如同泡沫的象牙白。
脑海里盘亘着的，却是那条叫做ALICE的鲸鱼。那篇黄碧云的《如鲸向海》。
如鲸向海，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就像有些人，爱上了，便只能继续爱下去，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即使美丽，即使危险，即使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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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式的画室里，只有伊凝和傅梦瑶。
创作结束，交谈暂停。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傅梦瑶的画作上，各怀心事地静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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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画得都很漂亮。”一个男声从她们的身后传来。
伊凝和傅梦瑶闻声转过头。
画吧的小女孩领着一个人朝她们走来。
是刚才她们上楼时，看见的那个在露天空地旁整理花圃的男生。
“两位小姐姐，这位是我们画吧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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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礼貌，伊凝和傅梦瑶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们好。”男生微笑颔首，主动介绍自己，“我是沈逸尘，你们也可以叫我Trevor。”
伊凝淡淡一笑：“你好，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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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的两只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在沈逸尘和伊凝之间流连往返。
察觉到沈逸尘一直在盯着伊凝看，她故意“哇”了一声。
想要转移沈逸尘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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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成功了。
成功地吸引了沈逸尘，以及伊凝还有画吧小女孩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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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这里的老板居然是个小哥哥。”
傅梦瑶淡定自若地露出八颗小白牙，赞美之词张嘴就来：“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哦。你是混血儿嘛？我感觉你的五官比我二哥长得还好看耶。”
说完，傅梦瑶下意识地看了伊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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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凝正巧也在看向傅梦瑶，嘴角隐着笑意。
拿傅云珩和沈逸尘作比较，这是在变相提醒她什么呢。
傅梦瑶心里的小九九，伊凝一猜便猜到了大概。
伊凝觉得，这小丫头也是过分可爱。没有外人的时候，拼命Diss她二哥；有外人在了，这胳膊肘该往内拐的时候还真是二话不说就直接往内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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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摸了摸鼻子。
说沈逸尘长得帅，是实话。
刚才从一楼到二楼的匆匆一瞥，傅梦瑶没太注意；但是现在近距离一细看，她发现，沈逸尘属于放在人群堆里特别惹眼的那种。
他的五官与轮廓比正常亚洲人都要来得深邃与立体，或者说很精致。而且，长得白白净净又瘦瘦高高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阳光、很干净、很舒服。
但是，跟傅云珩相比嘛……
啧，算了，还是傅云珩更入她的眼一些。
毕竟那是自己相爱相杀了十来年的亲二哥，一家人再丑逼都是一家人。
她不能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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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尘看向傅梦瑶，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扬起，“谢谢。你也长得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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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眼角一抽，心里一嗤。
可爱？
她才不要被陌生人随随便便说可爱呢！
但是，为了傅云珩还能有媳妇儿，为了自己以后能在和傅云珩的斗智斗勇里百战百胜，她咬咬牙，忍了：“真的嘛？谢谢小哥哥。”
呕……
昨晚的烧烤和蛋糕，早上的牛奶和糖糕，是不是要被自己恶心到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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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尘轻轻地笑出了声。
刚才傅梦瑶那一闪而过又惟妙惟肖的微表情，很不巧，被他看到了。
更不巧的是，他还都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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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傅梦瑶对此浑然不知。
她只是天真地以为，沈逸尘是因为自己夸了他帅又嘴甜叫了他小哥哥，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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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吧小女孩这时候很机灵地插话进来，“我们老大是中美混血哦。”
傅梦瑶又极其浮夸地眨了眨眼，“怪不得呢！在你们这儿上班肯定特幸福吧。环境这么好，小哥哥又这么帅。”
小女孩咧嘴一笑，有些害羞地说道：“超幸福的。我们老大人特好哦。”说完，笑笑地下楼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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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尘始终面带笑意。
浑身散发着一种斯文温润的气质，与他略带欧美的长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你们早上在这里玩得还开心嘛？”
口气很像是在例行公事，进行客户的体验调查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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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凝客套一笑：“挺好的，很开心。”
沈逸尘又扫了一眼画架上的画、桌面上的调色盘和草稿，“我看你们打稿、调色还有下笔都挺好的，也是学画画的嘛？”
伊凝：“嗯。”
话音刚落，严玥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伊凝跟傅梦瑶交代了一声，便离开去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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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像是有社交牛逼症似的，很会继续话题：“小哥哥，你也是学画画的？”
沈逸尘被傅梦瑶一口一个小哥哥喊得有些想笑，“嗯，我大学是油画专业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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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还没上大学，才高二呢。”
傅梦瑶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反击回去：“我问你是不是【也】是画画的；是因为你刚才先问的我们说，我们是不是【也】是画画的。”
她刻意放慢语速，加强咬字，突出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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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尘微愣，随即笑着解释：“抱歉。你刚才问我，是不是也是学画画的。我还以为你也是学画画的……”
“我看你画得很好，是艺术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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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傅梦瑶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平时她在学业完成之余，画画东西什么的，她家老傅权当她是劳逸结合、放松身心了；但是如果她告诉她家老傅，她想走艺术这条路，估计会把他气到血压狂飙直接进ICU。
她是傅家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错。
她家老傅对兄妹俩向来一碗水端平，不重男轻女，也不重女轻男，亦是事实。
这个事实有时候是好事儿，但有时候却未必是好事儿。
因为她家老傅不止一次在她和她野哥的面前念叨，他老了，傅家在魔都那么大一个分公司，将来都是要靠他们兄妹俩的。换言之，老傅早已未雨绸缪，盘算着让她和她野哥一人一肩扛起魔都分公司那沉重如山的将来。
至于她自己的将来……
她抿了抿唇，没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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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沈逸尘看到傅梦瑶在发呆。
付梦瑶回过神，扯了个还算不太蹩脚的理由：“我刚高二，还没开始分班，所以不太清楚以后学不学艺术。”
沈逸尘莫名听出了傅梦瑶话里的几分失落：“我觉得你画得很好，挺有绘画天赋的；而且，你应该是喜欢画画的吧？如果可以的话，学艺术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挺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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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梦瑶呆呆地看着沈逸尘，只觉得这个人话里有话。
明明他们素不相识，可是沈逸尘说的每一句都跟掰开她的心房，拿着手电筒照亮了，逐字逐句对着做出来的解析似的，而且还都是满分答案。
可怕！
她有些不爽地应了回去：“你哪里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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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尘只道：“好的东西，是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你把你自己的所有思想与感情都倾注到你的绘画里，让看到它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它的灵魂。”
傅梦瑶有些火药味地反问：“另外一幅就没有嘛？灵魂。”
沈逸尘保持着微笑，不疾不徐地回答：“有，而且她画得比你好，既有生命力和感染力，还有技巧与张力，她在细节处理上比你要专业和细腻得多。”
傅梦瑶鼻息出气，骄傲里又带着一丝不屑：“废话，我二嫂可是学设计的，她画的东西可好看了！”
沈逸尘讶异：“你二嫂？”
傅梦瑶故意的，沈逸尘也上钩了，“嗯呐，我二嫂。她画里的那场烟花，就是我二哥刻意为她安排的，他们可恩爱了！”
“哦……”沈逸尘发的是第二音。
傅梦瑶：“……”
这个意味深长的【哦】，是几个意思？
沈逸尘微笑加深，“挺好的。”
傅梦瑶：“……”
这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又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