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擎苍当然吃过开水白菜。
哪怕他跟大多数武将一样，偏重肉食，可到底是龙子凤孙，从小富贵长大的，“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对他来说，同样是寻常。
有些菜哪怕不喜欢吃，也是尝过的，做法就真的不知道了。
此时听楚琉锦这么一说，似乎这菜的做法还另有玄机？
百里擎苍问道：“这道开水白菜，可有什么说法？”
楚琉锦：“白菜倒是正常的白菜，只取中心最嫩的一部分，开水却不是真的开水，而是用鸡、鸭，肘子，火腿，干贝等食材煲三个时辰吊出的高汤。”
“还要将鸡胸肉剁成茸，调入葱姜汁水，分三次倒入高汤中，吸附干净其中的杂质，捞干过滤后，得到清澈如开水的高汤，再吊二个时辰即可使用。”
“洗净的大白菜选最嫩的菜芯部分，修出花朵的形状，放入高汤中，上锅蒸入味，随后摆入盘中，将吊好的高汤冲淋而下。”
“白菜随着高汤冲淋，一片片向外绽放，如此，高汤白菜便算做成。”
“皇上且说，这道菜的成本，是不是足够普通百姓过一年？”
百里擎苍沉默不语。
若按楚琉锦所说，一颗白菜在宫里都要卖到三两银子，那这道菜的成本，别说让百姓活一年，活三年都够了。
百里擎苍严肃道：“此风绝不可涨！”
“本王明日就下旨， 宫里带头缩减开支。”
他问楚琉锦：“阿锦有什么好建议，不妨告诉本王，也好帮本王出出主意。”
宫里的事，她才不掺和呢。
楚琉锦摇头：“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百里擎苍大约也想到楚琉锦说得多了，吃力不讨好，也就没再多说，低头专心吃菜。
他方才说没吃饱，楚琉锦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的，谁知这会儿吃起来，桌上七、八个菜被扫了一大半，可见是真没吃饱。
楚琉锦感叹：“当皇帝第一天，连饭都吃不饱，可见这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好职业。”
百里擎苍深以为然点头：“是啊，不然自古以来的皇帝，怎么会称为孤家寡人呢？”
“孤寡可不是什么好词，可见当皇帝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众人：“……”
这话你们敢不敢当着全大昭百姓的面说？
敢不敢当着其他夺嫡失败的皇子的面说？
当皇帝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你倒是别当啊！
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可……他们不敢说，只敢在心里逼叨逼叨。
百里擎苍吃完，又和楚琉锦闲话了几句，就早早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安排人把楚琉锦送回王府。
等楚琉锦出宫以后，百里擎苍就开始颁旨，国库空虚，削减后宫各项用度。
削减后宫开支这事不稀奇，历朝历代，国库充足的日子少，空虚的时候多，但凡遇到点事情，为了做表率，皇帝便总拿后宫做阀子。
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做样子的居多，削减个一两成开支顶到天了，比如十个菜减到八个菜，五十两俸银减到四十五两。
后宫妃嫔一个个表现出为国分忧，为皇帝分忧的模样，既大度又善良。
这回百里擎苍说削减后宫支出，大家以为也和以往一样，影响不大，结果等圣旨一出来，就发现这影响大了去，几乎是把她们的俸禄和各项待遇，减了九成。
而且，品级越高的妃嫔，削减得越厉害。
宫妃按品级，各项支出用度是有定例的。
比如太后一年的薪俸，黄金二十两，白银二千两，皇后一年薪俸是白银一千两……等级最低的妃嫔，一年不过三十两银子。
除俸禄外，后宫还依照各人的品级，提供的吃穿用度。
就算最低等的妃嫔，在吃食上，每天也有一点八斤猪肉和二升米。
高等妃嫔的待遇就更好，比如皇后每日有猪肉十六斤，羊肉一盘、鸡鸭各一只、米四升、面九斤，每年可领绸缎等高级布料九十匹、布六十匹、貂皮九十张。
百里擎苍新规一出，太后的薪俸黄金直接没了，白银削减到一千两，因是太后，膳食定为六菜一汤，四荤两素，可点菜，甜点羹汤主食都不限品类，但是限量。
皇后的薪俸直接从一千两白银变成三百两，膳食六菜一汤，三荤三素，可点菜，甜点羹汤主食同样不限品类，但是限量。
布匹布料原本每年能领二百四十匹，如今每年只给二十四匹……
太后和皇后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最低等的妃嫔膳食倒是改善了，有二荤二素一汤，甜点羹汤主食可选二样，每年可领八匹布。
这个标准一公布出来，后宫一下子就炸了锅。
百里擎苍如今是没有后妃的，但是架不住永平帝的后妃多啊。
她们如今在佛堂里给永平帝抄经祈福，没有一天不想早点出来的。
百里擎苍登基，永平帝成了太上皇，她们这些妃嫔早晚会送到太上皇身边去侍候。
结果还没等到从佛堂出来的消息，倒先等来削减用度的消息。
永平帝昏迷不醒，她们本就失了依靠，如今连钱财方面也被削减得厉害，瞬间只觉没了指望。
“怎么能这样？这么点俸禄，可叫人怎么活？”
“皇上新官上任三把手，也得考虑一下我们的活路。”
“呜呜呜……太上皇，您快点儿醒吧，您再不醒，臣妾等人就要被欺负死了。”
有那机灵的就道：“我等如今在佛堂出不去，也没法让皇上知道我们的难处，只能请明妃娘娘帮我们说说好话了。”
“对对对，明妃娘娘可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总不至于连生母都苛待。”
“明妃娘娘最是宽厚仁慈，上回给几位妹妹请太医看病的，也是明妃娘娘，若没有明妃娘娘，几位妹妹说不定要遭大罪。”
“就是就是，明妃娘娘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明妃哪里是为她们做主，她自己都快气吐血了。
百里擎苍都当皇帝了，完全没表露过让她当太后的意思不说，还大肆消减用度。
她如今的份位只是一个太妃，比照后妃的用度，每日五菜一汤，三荤两素，甜点羹汤主食可选四种，每年只可领二十匹布，年薪俸二百两银子……
这点东西能干什么？！
百里擎苍这个不孝子，这是连生母都要蹉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