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李珏书见强撑等他回来的小成子,不,是杨成。
他挥袖让左右都退下,对上两个今日窦临送来的侍卫,露出亲和笑意,见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臭脸一哼,砰地关上门。
他疾步走到杨成跟前,是遮掩不住的喜色与激动,“小成子,姐姐说不计较了。”
杨成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异色,抬指做了个嘘,让李珏书声音莫大,朝着里间走,确定外面的耳朵听不见,才低声询问,“陛下确定,公主真的既往不咎?”
李珏书重重点头,把适才的事一字不差说给杨成听,如释重负叹出口气,“姐姐不怪我伤了她了。”
他看杨成,庆幸地抹了把脸,如同鬼门走回来的劫后余生。
“都没事了,你也不用死了,我就说你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姐姐真的伤到命脉,怎会虎虎生威在金銮殿叱咤风云?”
那夜他又听外头说江浙和李宝书的下头的风言风语,着实无法再忍,想把江浙叫来敲打一番,让他离自个姐姐远点,又恐用自己名义江浙不肯来,才剑走偏锋用了李宝书名义去找。
结果李宝书先一步到了芙蕖池守株待兔收拾他,还与他发生争执,甚至还拿出匕首要吓他,抢夺之间,她就伤到了李宝书。
他害怕得要死,着急忙慌中又听到有人来的动静,生怕被人晓得她和李宝书动刀子,就落荒而逃了。
杨成也是吐了口气,身侧的手指微微放开。
那日他带着江浙去芙蕖池,却不见李珏书,他晃眼发现池中有人,似是李宝书,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将慢他一步发现的江浙退了下去。
倘若江浙大喊惊扰巡逻的人,那么他的命当夜就没了。
万幸李宝书只是受伤,且将这件无法隐瞒的事落到了临安侯的头上,想要做成更大的局,谋取更大的利益。
李珏书余光扫过李珏书,心中万千复杂,觉得三年相处都不了解这位小皇帝,连着替他累死累活的亲姐姐都敢下手。
偏偏又见他保了下来,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珏书看不适的脸色,眨眨眼关切起来,“你可好点了,为何在这里等我?我回来自然是要去寻你说着好消息的。”
杨成说得委婉:“公主殿下送给陛下的人,是冲着监视奴婢举动而来,陛下来找奴婢,和奴婢来找陛下,是不一样的。”
听不懂的李珏的就当没听到,露出轻松笑意,“总归这件事过了,等着我的新夫子来了,你陪我一起读书,对了,你说,姐姐会给我找谁做夫子?”
杨成心想:李宝书是要趁着给李珏书找夫子,来抬举一个他的心腹上位,核心目的,是要开始收拾不求上进的李珏书了。
见杨成不说话,李珏书以为他非常不舒服,“你回去早点休息,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杨成吓得摇头,躬身行礼就退了出去。
他看紧跟其后的两个侍卫,自嘲说:“二位,我如今能做什么?”
其中一个说:“我也觉得你不能做什么,奈何江大人又传话来,说的,我们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倘若有问无答,我们就要有去无回了。”
另一个说:“还有,江大人让我给你再带句话,问你想好没有,他没闲工夫耽搁。”语毕,还拍拍月要间佩刀。
杨成沉默轻笑,而后回头,朝着自己屋子走。
夜色渐深,无边黑暗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闱笼罩,江浙立在宣政殿前,见着侍卫递出来的写满宫中眼线的名单,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别让他死了。”
江浙扔下这句话,便是消失在黑夜当中。
谢升平闭门不出,正是把这些年残留腌臜,都彻底拔除干净的好时机。
谢升平不留无人之人在身侧,这是他的投名状。
他要尽善尽美,还得稳准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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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半月将过,无事一身轻的谢升平,正带着雀雀在殿外打拳。
见娃娃努力学着她的动作歪歪扭扭要倒地,偏偏还努力维持的模样,谢升平脸上笑意越发大。
江浙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望着相处还算融洽的母女,笑容蔓延唇角。
休息半月还是好,谢升平气色越发好,至于肩胛处的伤,外头瞧着大概痊愈。
雀雀虽然对她这个壳子有芥蒂,到底是愿意和她一起练武的。
能不能成女将军另讲,多运动免疫力强还能长个,雀雀比同龄小娃娃矮了一大个头,可把他给愁得头发根根掉。
同双海殿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外面文武官兵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不管是谁来,皆被拦在大殿外,李珏书过来请安只要敢说政务,都会被立刻请出去。
王和风再度称病不出,巨大的烂摊子都砸到临安侯身上,被架着处理朝政,不管好与坏他的名声都朝着惨淡走。
谢升平拍拍手,让扎马步的娃娃停下,“好了,今日就这样。”接过多金递来的茶水,谢升平递给还在出拳练把式的娃娃,“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那你怎么就学的怎么快!”雀雀不开心,“你分明一推就倒的!”
谢升平无声低笑,那是李宝书对你毫无防备,你娘我被你推了一次,那是防你的厉害。
江浙拿着温热帕子过去给小娃娃擦脸,和胜负心强的娃娃耐心开口:“到底姨母和你阿娘一道长大,你姨母有底子,再则你姨母会跳舞,身体把控性强。”
他淡淡笑着,点点闺女鼻尖,软语哄她,“我们雀雀很厉害了,这些你让爹爹来,那是多少天都学不会的。”
边上陪着的宫婢们附和地对着雀雀一顿猛夸,被夸得入云巅的娃娃咂咂嘴,身子朝前一倾,靠到爹爹怀里,脑袋蹭啊噌,撒娇说:“雀雀以后会保护爹爹的!”
谢升平被父女俩逗得展颜,觉得江浙是真谦虚,“得亏得你无心学武,你那脑子就够让人吃几壶好的。”
江浙当听不懂揶揄,抱起雀雀,戳戳她的肉脸,觉得她一日比一日可爱,“走,爹爹带你去吃饭。”
雀雀眼眸闪着光亮,张开手臂嬉笑,“吃饭饭长高高!”
外面吵闹传来,谢升平眯眼哟了一声。
雀雀也眯眼哟了一声,指着大步跑来的人,兴奋地和江浙说,“爹爹,是周爷爷!”
临安侯推开挡他路的窦临,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给你脸你是公主的护卫头子,不给你脸,我把你送去做太监!滚边去!踹你了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