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批货很有可能是十年前的货？”傅总怒从心底起，惊讶地说。
李国华却又摇摇头，“这批货不像十年前的货。”
他又弄开两个纱筒仔细检查着，扯出一些稍微好点的纱线，细细地将那一根线抽出来，弄了好久之后，他说，“这批货不是我厂的货。”
“李国华，刚才我还觉得你不一样，是个挺负责任的人，怎么才一会功夫就又变卦了？你说来说去和这位小姜小姐说的是一个原因呀，就是不承认这批货是你们厂的呗！”
傅总显得很失望。
李国华却又说，“我有证据。我厂虽然也有气捻打结器，但这个岗位只有一个试行岗，而且只纺特细纱。这批纱筒，都是三二纱和二八纱吧？这批纱都是用气捻纺的，没有机械打节器纺出来的那种十字花结头。”
李国华说，“您可以让您的员工仔细检查一下，就很明白了。”
听李国华这么一说，傅总也将信将疑起来，为什么呢？因为傅总是知道灯芯绵纺厂生产车间的情况的，他在入货前去参观过，确如李国华所说，他们用的还是传统的机械打节器，而非气捻打节器。
李国华接着下结论，“而且这批货应该是一年以内的新货，确实是因为仓库管理不善导致发霉，而成了现在这样。所以这批纱，不可能出自我厂。”
“可是，确实是从你厂入的货……”
这时候其实三人一起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但是姜妍和李国华都没有说话，傅总面色渐渐暗沉，好半晌才说，“好，这件事我估且信你们的，我会仔细查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这些突然发现的情况，订单肯定是没法谈了，三人情绪各异地出了库房，傅总忽然向二人自我介绍，“我叫傅青，为表对二位的隆重欢迎，今晚七点在大城门酒店设宴，还请二位准时到场。”
姜妍和李国华互视了眼，姜妍点点头，“谢谢傅总的安排，我们一定准时到。”
二人离开了厂区，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习习，姜妍有点蒙地说，“李主任，今日这事，我们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怎么反应不过来了？傅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国华面色也有些沉重，“我猜，如果不是白子宣这儿出了问题，就是他自己的入货团队出了问题。”
姜妍的心还是紧崩着，“当时，工人讨薪，是傅总在关键时候出手入了我们厂一批货，才把工人工资给发了，那时候应该是我爸爸亲自出的货。”
“所以，我判断，是傅总他们自己的入货团队有点问题。”
话虽如此，二人却都心情沉重。
这批货如果不是傅总他们自己的团队问题，一定就还是灯芯绵纺厂的问题，出在白子宣这里。
这样的话，傅青绝对不会再续订单了。
姜妍却又由衷地感叹道：“李主任，今天幸好有你，如果不是你凭着对纱线的了解，而分辨出这批货并非我厂的货，而且还是气捴打节器纺的纱，凭我一个人，一定是要吃个哑巴亏，不认也得认了。”
李国华微微一笑，“我在生产车间十年，自然对纱线是有些了解的，特别是对我厂的纱筒，都不用仔细分辨，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我厂出品。”
他略显骄傲的神情，惹得姜妍笑出满眼星星。
当天晚上，傅青果然在大城门酒店等着他们，进了雅间，除了傅青，还有另外几个男女，看到二人也都站起来笑着欢迎，一阵热情招呼之后，各就各位。
姜妍对于傅青忽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欢迎，倒有点不适应，内心里已然怯场，频频看向李国华。
倒是李国华显得很镇定，淡然面对这种场面。
傅青见状又暗中点了点头，单刀直入地说，“李主任，我已经找人查过了，这次的货的确是问题很大，货呢，也并不是你们厂的货，而是在运输途中被调包了。”
这个答案算是预料之中，但同时也是预料之外，因为运输途中调包这种事儿，一般很难瞒住，到底是有多大的疏漏，才能发生这种事？
按照傅总这么大个厂，经营得也极好的样子，实在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李国华道：“那么，我厂的那批货去了哪里？”
傅青笑道：“那批货，自然是找不回来了，但是我不会放过应属于我的东西，我会把我的损失追回来。而且因为你今日在仓库的仔细检查，帮我揪出了我们公司的大老鼠，也算是我们公司的功臣了。”
姜妍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傅青问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傅总，您别说，李主任还真是抓大老鼠的一把好手。”
傅青马上感兴趣地问，“如何说？”
其他两个人也说，“有故事呀，愿听详情。”
姜妍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不是适合把七号仓库的事儿说出来？看向李国华，李国华则向她点了点头。
姜妍心一定，于是一五一十，绘声绘色把七号仓库赵广正的事儿说了出来，也包括苏瑞雪那桩人命官司，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其实的细节很多，姜妍不愿遗漏，全部说了出来。
涉及案子及不能确定的事儿，则也说不能确定。
……在场诸人一边吃喝一边听故事，听完后一个个的感慨颇深，“怪不得三千人的大厂，一夕关停，原来出了这样的事儿。”
“确实啊，其实这件事挺轰动的，当时还上了新闻。”
“姜总是挺冤的，白子宣和赵广正确实是大老鼠，如我们今天抓到的那只吃里扒外的大老鼠一样。”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颗老鼠坏了一锅汤，真是可恶！”
在其他几个议论纷纷的时候，傅青倒一直沉默着听，最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其实这件事，反而是好事，如果不是这时候发现了七号仓库的事儿，这个厂更没救。”
姜妍一听，眼眸微微亮了，“傅总，您是说，这个厂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