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的可怕,唯有每个人的呼吸声。
此时傍晚六点,屋外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隐隐的发暗发黑,客厅里亮着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白嘉平看着小灵通里一条条的短信记录,每一个字和标题符号都不想落下。
白秋月每天会在两个时间段发消息,中午的11点50分和晚上的9点20分,给程鸿文发一些日常询问的事情。
而程鸿文几乎是秒回。
大多数都是一些寻常的对话,例如:你吃饭了吗?我今天中午吃的……你工作怎么样了?你今天开心吗?有什么烦心事吗?等等。
可就是这些对话,他们竟然每天如此,一发就是大半年。
快速的浏览了后面的内容后,看到通话记录,程鸿文在晚上的十点左右会给白秋月打电话,通话时间有长有短。
过了许久,白嘉平放下手机,整理好情绪看着程鸿文问:“所以,你也不知道她是抑郁症?”
“是。”程鸿文坦诚的回答,“她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心里有事也是憋着,从来不影响我。”
说起这个,程鸿文又是一阵伤感。
白嘉平看着丢在茶几上的那些报告,问:“这些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鸿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是离婚后的一年,去看望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状态非常不好,我寻思着就算是焦虑也不至于变成那样,就去了廖全义的诊所问清楚。”
程鸿文缓缓地诉说,“但你也知道医院的规定,患者的治疗过程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我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拿到的报告,才知道是白勇男在我不在家的时间里去找你母亲。”
白嘉平的手猛然攥紧。
他记事的时候,就不知道有个舅舅的存在。
应该是白秋月刻意的隐瞒了。
“她从前跟我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远离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我还很好奇怎么会有人想要离开自己的家乡,直到见到了白勇男夫妇我才明白。”
“他们的确不是好人。”白嘉平也赞同。
程鸿文轻笑了一声,“秋月的性格软,又很好说话,有时候不懂得拒绝别人,更何况是她的亲哥哥,想来是说了什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但是白嘉平已经猜出来白勇男是什么态度了。
这些年,白勇男和他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电话来往倒是不少。
每逢在电话里一开始都是很强硬的态度,在听见白嘉平拒绝的话之后,立刻又拿起舅舅的身份来压制他。
之前是念着他是白秋月的哥哥,以及也算是有所照顾不给他难堪。
但经历过上次的事件以及病情,白嘉平也不想有这样的舅舅。
“小屹。”程鸿文唤他的小名,“我和你母亲的感情非常的好,从认识到结婚在一起,她一直都支持我的工作,哪怕我出差在外我们依然会电话联系,不然我怎么能够心无旁骛的工作?”
“宏亚集团能有今天,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你母亲的功劳!”
他的话,沉重的击打在白嘉平的心上。
其实就算他不说,白嘉平也看见了,手机上的短信记录都还在。
除了最开始的,后面还有很多……
“我的心里有她,自然也会善待和她一切有关的家人,唯独白勇男一家我不管不顾,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程鸿文质问他。
以前,白嘉平没有想过。
或者,在他的认知里是另一种想法。
可如今,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了眼前,才发现过去他的想法多么的荒谬。
“呵,既然你早就拿到了这些,为什么在我成年以后不给我?”
“你以为我不想?”程鸿文难受的指着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齿道,“我这心里,哪一天不惦记着你和你母亲?你以为只有她是你的心结不是我的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57岁的程鸿文再次红了眼眶,眼角有几滴泪光在闪动。
父子俩互相对视,两人的双眼通红。
白嘉平的唇瓣在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在嗓子眼哽咽说不出来。
“我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怀里没了心跳的……”程鸿文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下了眼泪。
沈莹也别过脸去,不敢看他们。
周安蕾默不作声的抽了纸巾递给他们两个人。
“随着你年纪渐长,长相也越来越像她。”程鸿文擦拭脸上的泪水,忽然笑了,“不是只有你在躲着不见我,我也不敢见你。”
憋在心中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程鸿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沉重的靠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唉……过去的事情不想再说了,终究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不。”
白嘉平忽然开口反驳,程鸿文不可思议的坐直了身子看他。
他也看着程鸿文,和白秋月有七分相似的脸在他面前,好像看见了白秋月。
“不是你的错。”他又加上一句话。
程鸿文愣了好久,仿佛听错了一样的错愕的看着他。
这大概是他在白嘉平口中听见的唯一一句好话。
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愿意回到这个家吗?”
白嘉平正要回答,一直坐着没吭声的沈莹忽然站起了起来。
“莹莹?”白嘉平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她那边。
沈莹也没看他,低声说:“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她一直在这,又说着其他的话也找不到机会。
看着她进了洗手间后。
程鸿文瞧着沈莹的神情不对,小声问:“你和莹莹闹矛盾了?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白嘉平低着头,“我在拿到报告后第一时间赶回来,和她……提了离婚。”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程延都按讷不住了,正要说话程鸿文先开口了。
“她怀着孩子呢,你怎么能……”
白嘉平抬头看他,“换做是你,当你得知你有遗传性精神疾病的时候,怎么选择?”
程鸿文沉默了。
看了眼洗手间的门,他说:“如果不是莹莹带你过来,你真的相信了?”
“我当时来不及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莹莹和孩子怎么办?我会耽误……”
话没说完,‘噗通’一声,从洗手间传来动静。
几人赶紧跑过去,看见沈莹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