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融化了,我将父亲从大平层扶出来晒晒太阳。父亲的癌症得到临床痊愈,过去的大半年他一直住在医院里。除了父亲的重病让我们这个三口之家经历了很多,我也听说了很多工作圈里的各种剧变。但这一切类似的感受都随着春天的到来渐渐远去。
阳光定格在四方院墙之上,晒得人发暖,可我更觉得自己是躲在箱子里的老鼠,在舆论的夹角苟延残喘。即使失业了几个月,原先的公司里也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可我还是像玻璃箱里卖不出去的宠物,眼睁睁看着屋子外的人短暂的将视线定格在我身上,再迅速离去。
江泛的粉丝和一些狗仔还是会不间断地来村子里找我。他们很想知道江泛的下落,也一直在探寻他退圈的真相,有时是一群人,有时是一个人。有些人只来一次就悻悻离去,还有的人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庆幸我是个个子很高的壮汉,不然看着形色各异的陌生人试图进入我的院子,实在有些害怕。
我的几个社交软件里还是会有陌生人来骚扰我。但现在令我感到烦恼的只有找工作一件事情。我作为助理,先后服务过的两位艺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退圈,功利之人迷信的也多,所以我现在很难再通过艺人助理的身份达到成为执行经纪人的目标。尤其是江泛,我对他的情感很复杂。作为同一年龄段的男性,我对他的成功和富有感到嫉妒。他是一个苛刻的老板,我一直讨厌他。他是我见过最难相处的人,偏偏他长得实在是帅气,所以古怪的脾气反而会让他看起来别有一番魅力。我身边的人共情不到我的痛苦,只觉得我作为他的助理享受到了很多福利。
这样的讨厌持续到了,我们共事两年后。我的父亲确诊咽喉癌,我蹲在医院走廊里不知所措,银行的电话突然打来,巨额的转账惊动了我。江泛不知在哪里得到的消息,眼都不眨地给我的储蓄卡打了两百万,甚至没有打下欠条。
“算了吧,欠条听起来太麻烦了。”对方不耐烦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如此悦耳。
我对他积年累月的厌恶瞬间烟消云散。在我已经做好为他工作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后,他竟以28岁的年龄英年早退,随后再无踪迹,连还钱的机会也没给我。
他拍的每一部影视作品都很受欢迎,很年轻的时候就留下了代表作。加上他出色的外形条件,有一大批追捧他的粉丝。我所在的工作圈时间是被压缩过的,即使是最备受关注的人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人遗忘。但对于“未解之谜”,只会随着事件的神秘程度越高,越让人放不下。
在我坐在院子里为工作发愁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我家院门口。车下下来一个身形又高又瘦的男人。他是我任职上一家公司的高层领导之一,也是江泛的经纪人。
他是一个社交目的很明确的人,但不同往日的单刀直入,他先慰问起我的父亲,又打起感情牌来。他带着我回忆我和江泛工作时的点滴过去,在他眼里江泛一直是他初见时的那个样子。可怜,帅气,富有,优秀,有很幼稚。江泛的可怜相较于父亲的可怜是不一样的,相较于我的可怜也是不一样的。江泛的痛苦经历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吸引人。
我有时也很想理解他,我相信如果我能缓解他的苦闷,我受到的优待也会多一些。但我被困在繁琐的工作流程中太久了,早已经失去了共情能力。
他引导我回忆江泛的优秀,可我脑中呈现的是他的各种冷脸和嘲弄,还有扔向我脚下的手机和斜挎包。
他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想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我抹去不耐烦,端坐起来看着他。
“我给你50万,这是我自己的钱。”
“你想让我去打劫吗?”戴着无框近视眼睛的男人被我的打趣逗笑出声。
“是的,去找江泛,把他给我抓回来。”他提起这个名字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我也鼻头一酸。
“这些钱你只能用来在欧洲到处旅行,我相信你能在那里待很久。”
他掏出一个黑皮手册。
“这是江泛给我的,我当时准备推出他的自传,就让他先写这个回忆录。”
他让我根据这本回忆录的线索去寻找他的下落。
“我上大学的时候,在成为艺人和开民宿间纠结过。他现在应该在用笔名写小说,然后落户在欧洲的某个地方。”
“如果我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自己旅游了,这五十万是我希望你能在旅途中更舒服。”
他交代完就起身要走了。开车门前,他转过头说
“如果你能找到他,我会把你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你会靠自己挣更多的5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