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骜嘴角有些抽搐。
因为站在他面前之人，赫然是一堵“肉墙”，魁梧得不像话！
晨光勾勒出拉玛的轮廓，宛如一座移动的青铜巨像。
这人肩宽足有常人两倍，脖颈粗得几乎看不到下巴，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狰狞伤疤，腰间缠绕的虎皮更添几分凶煞。
手中那柄骨朵足有车轮大小，表面坑洼不平的骨纹里还嵌着暗红血迹，不知沾染过多少猎物的性命。
尼玛，谁说这些水西儿郎憨厚耿直的？
车轮战就算了，还派出这种“类人生物”？
“李骜，我可提醒你，拉玛是我水西最勇猛的捕虎勇士！”阿古站在人群中放声大笑，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曾赤手空拳拧断巨虎的脖颈，连虎头都被他当酒碗使！”
“我劝你还是早早退去，不然等会儿受了伤，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拉玛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故意晃动骨朵，数十斤重的兵器擦着地面拖行，青石砖纷纷迸裂，火星四溅。
他咧嘴露出缺了两颗的犬齿，腥风扑面而来：“明人，骨头够硬就来试试！”
李骜见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萌生退意。
这尼玛跟头人形棕熊一样，该怎么打？
不过想到蓝玉造成的乱局，想到身后大明朝廷与水西的未来，李骜还是咬牙踏出一步，枪尖斜指地面：“请赐教！”
狗日的蓝玉，还要老子给你擦屁股，回去再毒打你一顿！
拉玛率先发动攻击，骨朵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来。李骜旋身急退，青石砖在骨朵巨力下寸寸碎裂。
不等他站稳，第二击已如影随形，带着破空锐响当头砸下。李骜横枪格挡，巨大的冲击力顺着枪杆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踉跄着连退三步。
“哈哈！明人也不过如此！”拉玛的笑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再次高举骨朵冲锋。
李骜强忍着胸口的血气翻涌，侧身避开正面攻击，枪尖直刺对方下盘。拉玛却不闪不避，任由枪尖扎在大腿肌肉上，反手一甩骨朵。李骜仓促间举枪抵挡，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三丈开外。
尘土飞扬中，李骜挣扎着撑起身子，嘴角溢出鲜血。他的长枪已经出现裂痕，虎口被震得血肉模糊。
拉玛步步紧逼，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李骜望着对方粗壮如树干的四肢，突然注意到拉玛移动时，左脚总会比右脚稍慢半拍——这个捕杀过无数猛兽的捕虎勇士，竟是个微跛之人！
哦，原来是个死瘸子！
“受死吧！”拉玛咆哮着将骨朵抡成残影，眼看就要将李骜拍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李骜突然将长枪狠狠掷出，枪尖擦着拉玛耳畔飞过。拉玛本能地偏头闪避，重心微微偏移。李骜趁机冲向左侧，那里堆放着水西战士们训练用的圆木。
“莫名其妙！”拉玛怒吼着转身追赶，却因跛足而慢了一瞬。
李骜抓住时机，抱住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奋力横扫。圆木重重撞上骨朵，借着惯性继续横扫，结结实实砸在拉玛的伤腿上。拉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不等他起身，李骜已扑到他背上，双臂如铁钳般锁住对方咽喉。拉玛疯狂挣扎，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李骜死死勒住，任凭对方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自己身上，眼前金星直冒也绝不松手。
渐渐地，拉玛的动作越来越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够了！”木呷的喝声及时响起。
李骜这才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坐在地，嘴角都在溢血。
拉玛摇摇晃晃站起身，盯着李骜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敬意：“明人，好手段！”
李骜闻言咧嘴一笑，握住了拉玛的巨手。
“大块头，想不想跟我去征战沙场？”
听到这话，拉玛眼中顿时闪过凶光，不过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夫人不会让我跟你走的，而且我们现在是敌人！”
“放心吧，我今日来就是解决这事儿的！”
李骜大笑着拍了拍拉玛的肩膀，后者也憨厚地笑了笑。
广场上一片寂静，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水西战士们纷纷围拢过来，拍着李骜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话夸赞着。
阿古也走上前来，递过一个水囊：“是我小看你了！”
李骜抹过嘴角血痕，齿间还残留着铁锈味，抬头时眼底燃起赤红的凶光。
“可还有人愿意赐教？！”声浪裹挟着硝烟般的暴戾，直入天际。
水西战士们如临大敌般后退半步，握着兵器的手掌沁出冷汗。
阿古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腕，喉结艰难滚动——方才的交手让他明白，这汉人远不止表面看着文弱。
拉玛粗壮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虎皮，想起脖颈处那道勒痕仍心有余悸。
“疯了……这明人真是个疯子！”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战士们望着李骜染血的衣襟，望着他那瘀伤的小臂，那是与拉玛硬拼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李骜那狠厉的眼神，竟让这些在山林间搏命的汉子生出几分怯意。
木呷眉头拧成川字，握刀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他见过无数勇猛的战士，却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明明身形单薄，却偏要以长枪硬撼骨朵，明明伤痕累累，眼中却燃着能焚毁一切的烈焰。
当李骜摇晃着站起身，长枪重重杵在地上震出裂痕时，整座广场陷入诡异的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众人耳畔。
消息已经传入府内，两位夫人顿时目瞪口呆。
刘淑贞手中的绢帕不觉攥紧，指节微微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窗外传来的阵阵喝彩声。
方才还从容交谈的两位夫人，此刻如木雕般僵在原地——她们从未想过，那个单枪匹马闯府的明人，竟能接连挫败阿古与拉玛这两位水西悍将。
“这不可能……”奢香夫人喃喃自语，眉峰剧烈颤动。
阿古的刚猛、拉玛的神力，在她心中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此刻却被一个汉人青年轻易踏碎。
她猛地起身，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
刘淑贞伸手扶住好友颤抖的手臂，指尖仍带着余悸：“能破阿古的刀法已属罕见，竟还能智取拉玛……这个李骜不简单啊！”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响起激昂的牛角号，整座王府仿佛都在震颤。
奢香夫人凝视着渐渐打开的朱漆大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复杂笑意——这个浑身浴血的明人，用最震撼的方式，撕开了横亘在双方间的重重疑虑。
“以最高规格迎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灼灼生辉，“水西儿郎，当敬真正的勇士！”
随着令下，九层八院钟鼓齐鸣，四十八部头人披挂齐聚，迎接真正的勇士。
当李骜走进大殿后，奢香夫人与刘淑贞早已在殿中等候。
看着这个满身伤痕却昂首挺胸的汉人，奢香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李大人，请坐。”
“我们，该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