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月非翊与平日里冷淡的模样不同,一字一句都让人有种臣服的冲动。
只是世事都难以预料,只听见陈赟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弱弱地说了声,“下官,下官没有食君俸禄。”
“什么意思?”言末似乎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陈赟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下官是战争胜利之后被调到这里的,而这里原本被改名为东陵城,只是因为原先东凌人太多叫习惯了才一直叫都城的。”
“即便只是一个称呼,但是意义重大,下官便开始采取一系列措施,耗费了太多的财力和人力,刚上任下官并没有多少的积蓄,可当下官想要启奏皇上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一年以来,甚至连俸禄都没有收到过,下官这才走投无路。”
陈赟没有说的是,在最没有钱的时候,他一个县守只能通过变卖自己原来的家当才能维持生活。
这是月非翊没有想到的,也从来没有听属下人有调查到这方面的问题。
“你说的本王会去调查,那城门口的……”
“下官现在就去让他们回来。”陈赟用手强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等会儿。”月非翊突然嗅到了一丝尿骚味儿,“你还是先换条裤子再去吧。”
陈赟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湿润,整个人恨不得直接钻到地缝里去——被人吓到尿裤子,若是传出去,他这县守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月非翊回来的时候,言末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房内,一副请罪的模样,“王爷,属下主动认错。”
“一大早去哪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月非翊本来打算让言末陪自己一起去县守府,谁知自己的贴身侍卫竟不知去向?
“这……”言末还是第一次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声音里不免带着些心虚,“王爷,您还是先看这个吧!”
月非翊接过来,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信封,打开信封之后,则是一排歪歪扭扭的看不出字迹的一句话。
“情茗茶楼,二楼右手边第三间。”
“安满?”月非翊将信封重新交到言末的手上,“她找你有什么事?”
言末觉得自己更难以开口了,偏偏这次没有什么信可以代替了,“她说让我们先去荒戈,她还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哦。”
只是这样?言末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想通了,若是自己能搞懂月非翊在想什么的话,那他岂不就成王爷了吗?
“那属下告退。”
“等会儿。”月非翊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在哪儿?”
田府里,尽管田雨兮紧赶慢赶还是在田老爷之后才赶回来,当她大堂的时候只看见她爹那张黑到了极致的脸。
“爹,女儿回来了。”田雨兮的声音低地和蚊子叫没多大区别。
“你还知道回来!”田生一拍桌子,整个人气的直发抖。
以前还好说,现在都城都快乱成了一锅粥,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自己的女儿竟然每天只想着往外跑。
田雨兮瘪着嘴走到田生的身后,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她爹的肩膀上,“爹,女儿整日都困在这田府里都要长毛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爹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田生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这个女儿算是他的老来得女,其他的儿子女儿都早已成家了,平日里对她自然更纵容些。
尤其是对这小女儿的撒娇,田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你呀,哪有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分明三天前才出去。”田生此时的语气比之前不知道好上多上,“对了,明天的话县守可能要来提亲,你记得把自己梳洗打扮地漂亮些。”
若这话是在今日之前说,或许田雨兮还会答应。那陈赟今年大概二十二岁,还一房未娶,不管从模样还是家世来说都是极好的。
只是,今天就不同了。
“爹,女儿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不着急。”田雨兮满脑子都是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耳根处都不免晕染上来一些嫣红。
“都及笄了,不小了,你娘十六岁的时候肚子里都有你大哥了。”田生看不到田雨兮的脸,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害羞。
“不和你说了,我回房了。”
田雨兮气的跺了跺脚,只是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她的心里似乎更心烦意乱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过一个男人,这种感觉既羞涩,又不安。
安满从茶楼回来之后便一直躺在自己床上,手里本来是拿着书的,却因为心烦意乱被它扔到了一旁。
这里本应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此时却尤为陌生。
在这里,东凌都城,她是白玉曼,白府嫡出大小姐,在未被赐婚前,说她是这都城的名门第一贵女都不过分。
上门提亲的人多的都把门槛踩烂了,只是她爹却始终用笑容回应着。
后来她才知道,为了让自己能继续过上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爹白靖早已决定将她嫁与皇室。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出现了反转,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彻底不见了。
窗外飞来了一只黑色的鸽子,“咕咕”地叫声打断了安满的所有思绪,“你怎么会在这里?”奈何她对面的不过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鸽子罢了,安满惊讶地将鸽子腿儿上的信取了下来。
一目十行之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丢弃。
看来,这趟荒戈是非去不成了。
安满将床上的书和今天买的绸缎,连带着她所有的女装一同放到了柜子里,这才不慌不忙地回了封信重新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咕咕啊,这次你飞的慢一点好不好?”
“咕咕咕……”
“你这是答应了对不对?你真是太好了。”
“……”
鸽子没有再回答安满的话,只是“扑棱”着翅膀一路向西飞去。
清茗茶楼里,田雨兮两只眼睛像是灯笼一样大的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也不动,只是和昨天不同的是,她这次并不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还顺便叫了一个可以陪她挨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