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泠月笃定爹爹认识此人。
她走上前,仔细留意他的神色,“爹爹竟认识此人,女儿倒是好奇,此人与爹爹是何关系?”
可陆谦却是失神般的摇头,“不认识。”
但抬眼迎上陆泠月的目光时,似觉得不妥,又改口:“不!认识,他是……是故友之子。”
格外怪异的言行,连陆泠月都看得出来他在撒谎。
可陆谦还在喃喃重复:“故友之子,对,是故友之子!”
他分明笑着,可陆泠月走近后却见他眼底似泛着泪花。
嘴里不住的嘟囔着故人之子,转身就出了小院。
“看来此人与太师府关系匪浅。”
闻言陆泠月回头看向季思衍。
何昭与穆宁安认识,如今陆谦仅仅是听到此人的名字就如此激动。
真若是泛泛之交,定不会如此。
“可我从不曾听闻爹爹与何家人相识。”甚至一个姓何的都没有,陆泠月才更觉得奇怪。
季思珩一时也猜不透这其中关系。
深夜。
陆谦回到书房内,久久不曾平复下来。
他拿起被摆放在案几上的木雕。
“宁安,淮哥儿好像还活着!何昭……这不正是他在何家的名字吗?或许、或许就是他!”陆谦近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生怕被人听见。
思忖这些日子京城的事情,更觉何昭便是穆淮。
“明日我便去见他!到时候一看便知,倘若当真是他,我、我定会想法子帮他!”
可最后一句,他却说的全无底气。
他又哭又笑,眼中泪花不住的闪烁。眼前依稀还是年少时,他与穆宁安初相识,二人一同去山野上游玩,身后跟着一个尚且不到他胸膛高的孩子。
那时他与穆宁安尚且不曾成亲,穆淮却时常大胆唤他“姑丈”。
他心中虽喜,但面上却羞怯。
倒是穆宁安,常常抬手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低声斥责:“再敢乱喊,仔细回去打你板子!”
每每如此,穆淮便躲在他身后,怯怯的却又大胆挑衅穆宁安,“有姑丈护着我,我才不怕姑姑呢。”
往事如烟,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可细想都已然过去近二十年。
陆谦指腹拂过木雕的脸颊,“淮哥儿若是还活着,穆家也算有后了。”
翌日,陆谦与陆泠月一同入宫。
二人被常公公带去了后花园,待走近屈膝行一大礼。
“微臣参见陛下。”二人同声喊道。
话音刚落,迟一步赶来的孙大人与孙雾安被带了过来。
二人屈膝行礼,孙大人颤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孙雾安低着头不敢开口,额头细汗直冒。
她还是头一次入宫面圣,心里实在惧怕。
皇上指尖捻着棋子,看也不曾看几人一眼,威严道:“都起来吧。”
四人站起身,但也都低着头。
“听闻安平县主昨日状告孙家满门,此事是真是假?”言毕指尖落下一粒棋子,偏头看向安平县主。
“确有此事。”陆泠月如实答道。
皇上低笑,“本朝还是头一次有女子为名节,前去状告官员。”
说着目光扫过始终低着头的孙大人。
“孙大人且说说,安平县主此举,是否该赏?”
孙大人腰似是又弯了弯。
双手垂在两侧,掌心冷汗轻轻用衣袖擦了擦。
“自是该、该赏。”孙大人嘴角都不停地轻颤,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皇上轻哼,转而看向一旁的小太监。
示意其落子。
小太监只得上前,捻起白棋落座。
紧跟着,皇上才又落下一粒棋子,“朕看也该赏。女子名节为重,可却有人无凭无据的要毁了安平县主的名声,此行实在恶毒。朕倒是不知,安平县主与你孙家有何恩怨,能让你等如此害她。”
“亏得安平县主性子刚烈,否则此事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投河了。”
平静的口气,却听的孙家父女双膝一软,当即跪下。
“是微臣教女无方,才出了这事,回去后臣定严加管教。”
孙雾安吓得脊背都在轻颤,一个字都不敢说。
皇上也不曾看那二人,意味深长道:“你在朝堂上参陆太师一本,你这女儿又恶意毁安平县主名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父女二人,与太师府有深仇大恨。”
听这话孙家父女腰趴的更低。
孙大人悄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回陛下,臣与太师府无冤无仇,参陆太师一本,只因太师将府中平妻死后改为妾室,实在不妥。”
皇上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满的冲小太监拧眉。
“落子。”
小太监上前,只得又落一子。
“朕将你找来,是看你棋下的好,可你若不懂事,事事要朕劳心,朕也并非不能与旁人下棋。这宫中,多的是会下棋之人。”
闻言小太监吓得忙跪下,“奴才错了,皇上饶命。”
可这话也听的孙大人身子一僵。
他自是明白了皇上的言外之意。
让他做礼部侍郎,他更该懂事些,而非是给皇上找麻烦。否则,这天下之大,能做礼部侍郎之人多的是!
完了!这次没能巴结上尚书府,甚至还惹得皇上不悦。
如今莫说是升官了,只怕他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也未必能坐稳。
“孙大人。”皇上猝不及防的喊他。
孙大人身子轻抬,“臣、臣在。”
“你来陪朕杀一盘。”皇上笑呵呵道。
孙大人纵然是不敢,但也只得起身上前,接着小太监的棋局下棋。
皇上漫不经心道:“安平县主此番前去状告孙家一事,为天下女子做出典范,往后再有女子名节被污蔑,便敢壮着胆子前去衙门击鼓鸣冤。赏锦缎十匹、白银千两、赐夜明珠一颗、东海珊瑚一株,玛瑙、珍珠各一盒。”
陆泠月与陆谦一同跪下,“谢陛下赏赐。”
“赏也赏了。”皇上抬眼看向对面的孙大人,“孙大人以为该如何罚?”
孙大人双膝不受控的发颤。
险些又跪下。
“罚、罚……”
他支支吾吾,也没能说出该如何罚。
陆泠月却恰逢此时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奏明。”
“说。”
闻言陆泠月抬眼看向孙大人,“在孙大人参家父一本之前,臣女曾与尚书府起过争执,为此事尚书府对臣女心怀怨气,但臣女素来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可此事过后,孙大人就突然参了家父一本,甚至是为府中家事。过后,孙小姐又恶意毁臣女的名节。”
“昨日尚书府长子,曾去找臣女,斥责臣女不该状告孙家,劝臣女忍气吞声。”
“臣女知道孙大人与徐尚书乃是挚友,可此事未免过于蹊跷了些。”
言毕抬眼看向已是一脸惊恐的孙大人。
真若是被查明是尚书府指使,孙家可就得罪了太师府,又得罪了尚书府。
两边都不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