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沈姒心头却说不出的复杂。
轻飘飘的一句“没什么”能够抹去太多,怎么可能没什么,那是食指,无论扣动扳机还是握起钢笔都最重要的食指。
沈姒清楚他在说谎,故作无畏,可就算知道这点又能怎么样?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同情都要隐藏。
她深吸口气,抿着唇坐到一边,没有再说什么,倒不是生气,肯定没有恼怒的表情,就是淡淡的,安静地靠着沙发坐着,她抱着双膝扭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霍叙转眸看她。
室内一时寂静,无人言语,彷佛,此刻连空气都凝固。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霍叙。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认输,他妥协却满不在乎地说,“确实没什么,在军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伤,这很正常,任何人都会受伤,我也是肉体凡胎。”
沈姒怔愣了下,抬眸朝他看去。
霍叙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目视前方,平静地继续说,“霍天赐那个人能够接受我在军队碌碌无为,虚度年华,但接受不了我真在军队闯出什么名堂来。”
“他在害怕,”霍叙看过来,直视着沈姒,“他本就心中有鬼,他怕我真得强大起来,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岑赴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我看不得任何伤害过我的人过上好日子。”
他说,“沈姒,我从不光明磊落。”
如果他真那么高风亮节,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沈姒的勾引。
跟侄子的前女友勾搭在一起可算不上什么美闻。
不过,外面的那些议论纷纷,他毫不在乎,他心胸狭隘,能够让他在意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那些什么看不到摸不着的虚名,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过。
霍叙本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明显。
但当感觉到这段时间沈姒的逃避,疏离,他又有些怀疑了,是不是他平时装得太好,好到沈姒真认为他是个好人。
他肆意地贬低自己,说话毫不留情。
但沈姒的重点却错了,她瞳孔骤扩,瞪着一双褐色的杏眸,就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她不确定,自我怀疑地明知故问,“是,是老爷子做的?”
霍叙撩眸,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有些时候无需言语,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沈姒觉得自己的三观在重塑,她已经渐渐接受霍老爷子并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实,却没想到他真能下这么毒的手,她心有余悸地低声说,“他疯了吗?!那是军队。”
是战场,是会丢人命的地方!
同是霍家人,体内流着三分之一的相同血脉,他怎么能那么无情残忍?
沈姒不明白,也无法接受。
她并没有说出口,但真实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霍叙笑了下,再次倾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没有一丝嘲讽,就那么真情实感地说,“连亲生母亲都能放弃自己的女儿,他不过是个大伯而已,又怎么做不到绝情?”
这话,足够残忍。
沈姒眸中的怜悯散去,只剩下满眼苦涩,确实,她怎么好意思同情别人的,明明更可怜的是她。
她沉默着垂下眸。
霍叙打量着她的表情,她紧皱的眉,到底心软了,没有继续作弄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地问,“那个刘峰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是那个213?”
说是疑问,实际上霍叙早就让人打探得清清楚楚。
就连刘峰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无比清晰地记录在案。
沈姒并不知道,她诚实地点头,“小峰就是那个帮我说话的213,我们高中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前几天才碰面,他跟周梨趣味相投,两人这段时间关系亲近不少。”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霍叙根本就没听。
他微微眯着眼,忽然笑了,他食指用力,掐着沈姒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你叫他小峰,叫我霍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