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片寂静,月色如纱笼罩在地面上,晕开一层淡淡的光雾,偶有小虫爬到草尖上,发出“吱吱”的叫声,突然听见有人的响动,又被惊得纵身一跃,跳进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炎烈拉着阿丑进了院子,穿过走廊,到了他自己的屋子,开门进去,径直来到书桌旁边。
静静看她半晌,炎烈这才放开她的手,转身,从架上取下一幅画,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阿丑瞬间摒住了呼吸……
画上是一处荷塘,荷塘边有一颗才冒起新芽的柳树,树上坐着一名女子,巧笑倩兮,眉目旖旎,眼波如水,她嘴角扬起的丝丝笑意,盖过了画上的所有春光,让人的眼眸只为她而停留。
那画中女子,竟与她长得一般无二,除了,她眼角的那处伤疤。
“这便是……阿汝?”
“这是你。”
炎烈神色复杂望着她,良久,道:“这世上,怎会有女子用阿丑作为自己的名字?你眼角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阿丑努力地回想过去的一切,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她道:“老鸨阿母说,她是从死人堆里将我捡回来的,说我得了怪病,脑子坏了,阿丑这名字也是她取的,可是我也想不起来,我究竟叫什么,我脸上的伤……这伤……”头越来越疼,阿丑不由得痛苦地敲打自己的脑袋。
炎烈立马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阿丑将头埋进他胸膛,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她眼神滞了滞,不自觉地抬手圈住他的腰。
“这感觉,好熟悉。”
为什么在他身边,她会觉得如此安心?
“真的是我吗?”
炎烈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那我为何会离开你?”
炎烈猛地一愣,良久,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是我不好,弄丢了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乞求:“阿汝,原谅我,好不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你了。”
“我记得你便好,你想要的记忆,我陪你去找。”
“我如今……很丑。”
炎烈轻笑:“傻瓜。”
月光穿过窗户,洒在相拥着的两人身上,安静而柔美。
良久,她轻轻道:“好。”
…………
夜已深。
炎烈怔怔坐在床边,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床上熟睡的人儿。
今日种种,犹如梦境,他到现在都在害怕,怕他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指尖传来真真切切的她的温度。
“阿汝,你是真的,将我忘了吗?”
他喃喃,指腹滑过她的眉眼,良久,无奈笑了笑。
“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哪怕你是在骗我,也无妨。”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只要你,再也不离开我。”
…………
次日清晨,阿丑醒来时,便看见趴在床沿边睡着的炎烈,睡梦中,仍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她静静看了他半晌,他一直蹙着眉,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宇。
炎烈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阿丑眼神闪躲,连忙收回手,却还是被他一把抓住。
炎烈揉了揉她的手,问:“醒了?”
阿丑红了脸,没回答,只道:“你为何睡这儿?”
炎烈笑笑,道:“怕你又走了。”
阿丑皱眉:“我当初也是不辞而别吗?”
“是。”
“为什么?”
“因为我惹你生气了。”
“生气了就要离家出走?我这么任性吗?”
炎烈被她这话逗得发笑,捏了捏她的脸,道:“不是你任性,是我的错。”
阿丑眼珠转了转,问:“你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吗?”
炎烈默了默,,半晌,缓缓道:“你叫宋良夜,乳名阿汝,父亲是位将军,他一生征战沙场,最后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我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你,是我的娘子。”
阿丑仰着头,嘴里喃喃:“将军……宋良夜…良夜…阿汝…这名字真好听。”她想了想,又问:“那你也是做官的吗?”
炎烈笑笑,道:“算是吧。”
“那你官大吗?”
炎烈想了想:“应该挺大的吧。”
阿丑惊喜地握着他的手,道:“那你能帮帮这城里的百姓吗?西城瘟疫肆虐,百姓深陷水火,却没有人去救他们。”
炎烈轻轻握着她的手,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那我……该如何唤你?”
“你说呢?”
阿丑脸红到了脖子跟,犹豫道:“呃…相……相公?”
炎烈强忍住内心泛滥的狂喜,佯装镇定,淡淡“嗯”了声,语调有些飞扬。
“可是…你唤我阿汝,我却唤你相公,这,不公平……”
炎烈笑了笑,道:“不习惯的话,便和以前一样,唤我阿烈,如何?”
“阿烈…阿烈…”她扬起笑脸,道:
“好,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