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上车，让远志带我们去采风！”
罗燕青招呼着。她一边说，一边坐上了驾驶座，又邀请彭远志坐副驾。
彭远志笑道：“罗姐，还是我来开吧！那地方我熟！”
后排的黄胖子问道：“远志也会开车？”
“会啊，前一段时间刚拿的驾照！”彭远志实话实说，“还是跟罗姐的同事一起考的呢！”
“这年头，有驾照的，都是专业司机！我也没有驾照，但是经常开车出来玩！”坐在后面的朱辕挺支持彭远志。
于是，罗燕青打开车门下车，将驾驶座让给彭远志。
这是一辆老式的“丰田”七座面包车，连方向盘都在右边的。彭远志一上手就感觉很不习惯，他都后悔夸口了。
幸好，乡下路熟，他又开得慢，倒也很安全。
他先带着大家来到水荡镇的苇子集。
这里是苏北唯一的芦席生产基地。每年入秋，芦苇长成，只要不是农忙，当地的老百姓都到故黄河滩涂上割苇子，就地放倒晒干，然后剖成篾片，编织成席子或者斗笠。
彭远志把车开到故黄河大坝上，大家下车，各自拿出相机。
远处，一片芦花如雪，芦苇随风起伏。一只只不知名的水鸟从芦苇丛中飞起，又落到不远处的另一片芦苇从中隐身。
稍近一点，就是已经被收割了的芦苇，倒伏于地，平坦如床，让人感觉《红高粱》中“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故事更应该发生在这里。
在大坝的脚下，很多织席人正在忙碌着，一条条白花花的篾片在他们的手中跳着欢快的舞蹈，一张张席子也快速成型。
有些人会把干芦苇拉回家编席，但是如果有的人家院子不够大，那就直接在河滩上干活了。
而且，上百户人家在一起干活，你一言我一语，你骚，我比你更骚，就在这一对一答之间，生活的疲惫不知不觉就被冲淡了。
他们还唱一些当地特有的歌谣，内容俗而不腻。听得男人们大呼过瘾，女人们则脸红心跳。
罗燕青和赵子珊她们在脸红心跳之余，各自拿出笔来，记录人们的歌词。
王丹和王老则更过分，他们直接跳下大坝，跑到唱歌的人身边，一句一句，学得不亦乐乎。
朱辕还算顾忌身份，既没有记录，也没有学唱。只是慨叹：“没想到，你们铁山还有这样的民风！”
彭远志心说：“这算什么！要是到了晚上，你们会看到更好玩的呢！”
彭远志的一个男同学，家就在大坝的外面。这个同学曾经向他讲过那个场面。
为了多织一些席子，织席的人每天都要干到很晚，如果没有月亮，就点着马灯。因为夜风太冷，他们晚上总要喝一点酒。
每每干到九、十点钟之后，人们就开始活跃起来，往日里有些看对眼的男人女人就相跟着进了芦苇荡。
他这个男同学就是在这里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
说真的，彭远志也想体验一次那样的夜晚。但是，今天晚上显然不合适。他还要借着大家的势，去治一治那个张高峰呢！
于是，他向朱辕保证：“等割过稻子种了麦，农活结束，这里还有更好玩的，而且主要是在晚上。到时候，我再带大家过来！”
“期待那个晚上！”朱辕十分期待。
看看过了十一点半，彭远志把大家都叫了过来：“先吃饭，然后我们换个地方再玩！”
他开着车，把大家带到大坝上面的一处酒店：“这里的闸头鱼不错，我请大家尝尝！”
品尝鱼头的时候，黄胖子问道：“远志刚才说，要带我们看一些即将消失的人和事，这里一片生机勃勃，有什么是即将消失的？难道是这些芦苇荡吗？”
彭远志指着大坝正面的织席人：“王老，你不相信吗？随着故黄河两岸的污染企业越来越多，这里的水质也会越来越差，最终连芦苇都无法生长。
没了芦苇，他们这些人的手艺传给谁？这种宏大的劳动场面还会再现吗？”
王丹正对着芦苇写生，听彭远志这么一说，质疑道：“工业的污染真的这么厉害吗？”
朱辕则赞同彭远志的话：“现在，南方的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状况，经济发达的代价就是环境的恶化！远志，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见识！”
彭远志笑道：“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爱看书，爱思考。看的书多了，知识就杂；思考的多了，就容易出现一些奇怪的念头，例如，不是所有的虫子……”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大家又是一阵暴笑。
吃过午饭，罗燕青问道：“远志，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瓦寨！”
“去那里干什么？”
“瓦寨有清朝末年的建筑，我们现在去看看，拍照、写生、留念，说不定几年之后也会被拆掉的！”
朱辕很惊讶：“至于嘛！现在，有些城市已经开始重修古建筑，甚至无中生有地与古人扯上关系，建造古人的故居，以此打造旅游名片，振兴地方经济。
我们这里既然有古建筑，为什么不保护？”
彭远志冷笑道：“这就是生在小镇的悲剧。拆与不拆，我们说了有什么用？”
“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见到什么文物呢！”黄胖子来了精神。
大家上了车，彭远志驾车直接来到瓦寨乡。
一进瓦寨的大街，大家远远就看到了一幢极有气势的青砖灰瓦楼房。
王老象背书一样给大家讲解：
“清朝嘉庆年间，铁山人马凯南进京应试，中了武进士。后来，马凯南因为军功，升到了游击将军。
道光年间，马凯南告老还乡，回家颐养天年。为了盖这栋楼，他在老家建窑烧瓦，当地从此就被命名为瓦寨。”
作为民间鉴定文物的行家，王老对本地的一些史志堪称了如指掌。
他一说完，彭远志立即接上：“解放前夕，马家最后一任地主马其祥病重，正房大夫人带着儿子、媳妇逃跑后，这栋楼就被没了主人。”
这二人的两段讲解，就好象一唱一和。
王老却说：“游击将军是从三品的级别，他家的陈设绝对值得一看，就不知道里面的格局被破坏成什么样了！”